兒時的春節連載二：新年初一大拜年

不知道是半夜幾點，反正天還是墨黑一片，公雞都還沒叫頭遍，部分人家的鞭炮聲就先響起來了，每戶人家都想趕在別人前頭焚香鳴炮，搶個好彩頭。先是間段地放幾個巨響的「雷公炮竹」，然後就是持續的噼里啪拉的鞭炮聲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在或遠或近的鞭炮聲中，我們迎來了新的一年。所有人都懷著極好的心情，迎接這天的到來。

孩子們穿上花花綠綠的新衣裳新鞋子，自己從上到下打量臭美，心情異常激動。哥哥姐姐們在討論著新衣服的做工、尺碼以及顏色的深淺。

男人們正在廳堂里分揀大大小小的鞭炮和線香蠟燭。女人們正在廚房裡忙著燒水燙酒，灶堂的火燒得好旺，暖氣騰騰;造擂茶的芝麻和花生炒得香氣滿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各種各樣平時難以吃到的果酥。但我們不敢隨便動，因為還沒「出行」呢。

我們客家人的習俗就是新年第一天清晨要「出行」。 正月初一即 「年初一」，為辭舊迎新，家家戶戶由長輩率領合家老少「持燭焚香而祝」，於自家廳堂(客家人俗稱「廳廈」)面對先人遺像或天地諸神、列祖列宗牌位行一跪四叩之禮。然後將廳堂大門打開，開大門的同時長輩在大聲吆喝：「開門大吉哦—萬世隆昌哦—」，向「吉利」方向而行，謂之「出行」。大門全開後，先投擲幾響開門炮，然後點響鋪在地上猶如卧龍的鞭炮，火辣辣的鞭炮同時響成一片，閃出火光，萬爆齊鳴，震耳欲聾。大夥競相歡叫，一家大小相互道賀，拜年祝福。祝福完畢，一大家子人就圍坐一起喝酒喝茶吃花生糖果。凡是已婚成家了的還會給小孩子新年紅包，比如堂哥給堂弟，叔伯給侄兒。

然而年初一每戶人家的出行時間並不統一，有早有晚，所以這天的鞭炮聲一直此起彼伏。而鞭炮響聲越大，聲音越脆，寓意著當年越順利。因此誰都不會在鞭炮身上省錢。響亮而頻繁的爆竹聲，加上五顏六色的煙花燈火，使原本安靜祥和的山村頓時熱鬧歡騰起來。

在自己家裡喝完茶酒，家裡的男主人就帶著孩子們去同祖宗親或附近鄰舍家裡拜年了。而婦女們就在家裡繼續忙活，客家女人地位不如男人，拜年一般是男人的事。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年初一這天會有很多人前來家裡拜年，要是全部人出去，家裡就沒有人招呼客人了。

其實拜年也多半是走個過場，猶如繞不開的某道程序。我們一大群人，到人家廳堂門口，燒一串短短的鞭炮。主人高興、激動地出來迎接，並且將比平時罕見的高檔香煙恭恭敬敬地雙手遞呈過來，相互說些祝福語，然後熱情地拉大夥進去「食酒」。關係近一些的，大夥就坐下來喝杯酒或茶，小孩子抓一些糖果塞入口袋。關係淡一些的，禮節性地說完幾句道賀語，門檻都沒邁，就去了下一家。

我們澄江人過年說的道賀語，其實也是千篇一律。握住老人家的雙手說：身體康健、加福加壽。對中青年人說：想千賺萬或八方進財；對新婚夫婦就說早生貴子或添丁發財；對待娶待嫁的青年人說今年娶個標緻新娘或找個如意郎君回來；對我們小孩子就說今年要更會讀書，考上大學，當大官之類。反正不管說什麼，只要是吉利的祝福語，人人都愛聽。

2018

狗

年

大

吉

HAPPY NEW YEAR

過新年這幾天，整座村莊都瀰漫著鞭炮的硝煙味，滿村上下走動的都是成群結隊、拎著鞭炮香燭、穿戴一新的人們，歡聲笑語，氣氛融洽。不管是從誰家門口經過，無論熟與不熟，主人都會熱情地叫路人進去喝杯茶或酒，這也是我們客家人特有的熱情吧。

拜年回來後，往往九點十點了，雖然東家喝了西家喝，肚子早已飽了，不過早飯還是要象徵性地吃一點。我們哪兒，初一早上這餐只吃黃元米餜和楓菜——楓菜其實就是芥菜，因為這種菜長得高大，類似楓樹一樣挺拔而得名。我們大年初一也不叫「楓菜」，而美其名曰「長命菜」，吃黃元米餜也簡稱之「食米」了。還有就是我們大多數客家人的風俗，大年初一這天是吃齋不吃葷的。這天更不會殺生，因為據說初一這天殺生會導致當年血光之災的發生。

吃過早飯，大夥還要去拜年，直到吃午飯。午飯後就不能去人家家裡拜年了，這點不像有些地方的人，他們下午甚至晚上都會去拜年。對我們客家人來說，下午或晚上拜年是非常不吉利的。

下午我們小孩就非常開心了，到處找小夥伴玩，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分享自己的糖果，或者比誰得的紅包多，然後三五成群，揣著紅包錢到街上去買喜歡的零食或玩具去了。

正月初幾這些天，人們往往將它看作是新的一年年運好壞的兆示期。無論對某人有再大的意見也只能忍著，絕不能罵人。平時再倨傲無禮、滿嘴髒話的人，這些天也是謙遜有禮，畢恭畢敬，不吉利的話是半句都不會說。感覺所有人都特有素養，好話連篇，對病、死、苦、貧、災、亂、荒、殺等不吉利的話題皆三緘其口、絕不提起；還有一些大家常用的口語也和平時說得不一樣。比如某人問你有沒有某樣東西，就是沒有也不能回答沒有，而是回答「多了」；看到人家的孩子長得好，不能說「長得好」、「很胖」、或「漂亮」的字眼，而是要說相反的話——「長得很醜」；因為數字「4」與「死」諧音，所以要念成「紅」。所謂童言無忌，小孩子還是經常會說錯話的。記得那年我們組有個五六歲的男孩，年初一大早，居然拉著他爺爺的衣角，問爺爺什麼時候「出殯」，把出行說成出殯！這太不吉利了，他爺爺的臉整天都是鐵青。

新年期間還有很多禁忌：米缸不能空著，以免一年之中有斷炊之意。忌洒水、掃地、倒垃圾，洒掃、傾倒垃圾，會把「財氣」掃走、倒掉。新年期間債主不許上門討債，人們認為這一天討債對借貸雙方均不吉利，也忌從別人口袋裡掏東西，否則一年都會有被「掏空」的危險。另外「月忌日」不走親戚不拜年。

譚勇華，筆名晨夢初醒，贛南客家人，現定居廣州。私企業主，廣州市作家協會會員。自幼愛好文學，上高中時開始發表詩歌，2005年以前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發表詩歌、散文、小說、隨筆等各種作品20多萬字。期間因艱辛創業停筆10年，現重新執筆，主攻散文，偶寫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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