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師的心聲：女兒，媽媽欠你的來生還
午飯後，獨自漫步在玉潭公園。此刻，陽光正好。我愜意地享受著初春的暖陽，路邊露出了一抹抹新綠。「媽媽，快來追我呀……」忽然，一聲脆嫩的童音傳來，扭頭望去，一位漂亮的年輕媽媽，正帶著女兒在步道上追逐嬉戲，我微笑著看向這幸福的母女倆，竟獃獃地挪不動腳步。不知怎的，眼睛開始濕潤。思緒瞬間回到了三十年前……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挺著個大肚子的我結束了一個學期緊張的教學工作，終於等到學校放寒假了。腹中的你好似也知道了媽媽放假休息的消息，在我肚子里鬧騰了一晚後，吵著要出來了。沒來得及進醫院，爸爸請了個接生婆，你就誕生在了我工作的學校。聽到你第一聲響亮的啼哭，看到你粉嫩漂亮的小臉蛋，初為人母的幸福感駐滿了心頭。虛弱的我，就想興奮地大聲喊：我做媽媽啦！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四十天的產假結束了，由於我一直擔任畢業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責任重大，於是，便帶著你回學校了。
上班來不得半點馬虎，每天忙著上課，擠時間刻寫油印試卷，為了讓班裡的學生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初中，我拚命地工作，一天下來，頭暈腦脹，身體像被掏空了，感覺輕飄飄的。好在漂亮又愛笑的你特別乖巧，很少哭鬧，好像知道媽媽在工作。我上課時，就把你坐的圍椅放在教室門口，你便乖乖地坐著，津津有味地看著媽媽眉飛色舞地給哥哥姐姐們講課。尤其是我上音樂課彈風琴時，三個月不到的你竟會隨著琴聲手舞足蹈。肉嘟嘟的你是我的快樂天使，只要看到你，工作的疲勞便煙消雲散。
也許是太過勞累，上班不到兩個月，我病倒了，劇烈的腹痛加嘔吐讓我不得不住進寧鄉人民醫院，醫院診斷為右側卵巢腫瘤蒂扭轉，需馬上手術。術後，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我，一心挂念著找不到代課老師的我那畢業班孩子們，術後七天，傷口剛拆線，為了不影響工作，我和你爸爸便商量著把你送回到鄉下奶奶家，讓奶奶照顧你。就這樣，爸爸把三個多月的你送回了奶奶家。術後的第十天，虛弱的我走上了講台……
白天，我眼裡心裡只有我的學生，備課上課，批改作文，刻資料，印試卷，找學生談心，幫他們補課。夜深人靜，忙完所有事情後便開始想你，想得淚眼花花。孩子，你在奶奶家一切還好嗎？乖嗎？
殊不知，鄉下的婆婆身體不好，家裡條件又差，身邊還有兩個未成家的小叔子，她要做的事太多，照顧幼小的你力不從心。也許是衛生沒注意好，也許是營養沒跟上，奶奶忙了累了，但你卻因為營養不良，不停地生病。感冒，發燒，拉肚子……當年媽媽學校沒通電話，更談不上手機，交通也不便利，互相聯繫的空間很窄。大概奶奶也認為媽媽工作的事比較重要，而細伢子生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就沒讓你叔叔把你生病的事告訴媽媽。她開始用土辦法給你退燒，實在不行，才抱你去村衛生所，喂葯，打針，拖一段時間，你好了。再病，再用土辦法，再上衛生所，喂葯，打針，一個月後，你的病反反覆復。奶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而你也瘦成皮包骨，奶奶才不得不送你到我的身邊。看著眼前瘦得讓我差點認不出的你，心痛得淚如泉湧：寶貝，媽媽對不起你啊……
那幾天我上完課後，每天騎單車來回二十多裡帶你去城郊醫院看病治療，醫生一臉嚴肅地批評我沒盡好母親的責任，責怪到這麼可愛的孩子被帶成這樣，並叮囑我一定要給你增加營養。我心虛臉紅地點頭應承著。病好後，待在我身邊的你，小臉蛋上又重現迷人的笑容。我真想就這樣把你帶在身邊，盡好母親之責。但學生畢業考試在即，要照顧好你勢必會影響到我的工作，四十幾個孩子的學習可不能耽誤呀，怎麼辦？思量再三，愛的天平還是傾向了我的學生們。我滿懷愧疚一次次在心裡祈禱說：孩子，你要乖哦，好好地再在奶奶家待一個月，等哥哥姐姐們圓滿畢業了，媽媽就來接你。
緊張忙碌的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教的學生馬上就要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了。可是，就在畢業前的一周，你卻在奶奶家再次高燒引發抽搐。那天凌晨，你兩個叔叔和奶奶心急火燎地攔車把你送入寧鄉人民醫院，等他們再到學校來叫上我趕到醫院時，你已陷入昏迷。雖然醫生全力搶救，你的命撿回來了，可是，看向媽媽的眼神卻變得獃滯無光，你連媽媽也不認識了！可惡的病毒性感冒引發的高燒導致你的精神智力發育遲滯，你的智商永遠定格在高燒抽搐的那一刻！
你，媽媽那聰明美麗可愛的小天使，從此成為了永遠長不大的娃！成為了連生活都需要別人來照顧的精神智力二級殘疾。而那一期，我所帶的畢業班，畢業率，升學率都榮獲全鄉第一！
你致殘後的三十多年，媽媽的心滴著血。看著同事朋友們跟你同齡的孩子和同伴們快樂嬉戲，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甚至出國留學，然後參加工作，找到自己相愛的伴侶。而你，只能孤獨地待在媽媽身邊，那無辜又明顯獃滯的眼神，不正常的言語動作，還常引來周圍人異樣的，輕視的目光……媽媽的心在受著煎熬，鑽心的痛啊！因為你，媽媽背地裡不知流過多少淚。可每次一想到除了是你媽媽，我還是孩子們的老師，媽媽便擦乾眼淚，微笑著站上講台，把滿腔的情和愛都灑向了我的學生。
工作三十九年，媽媽早已桃李滿園。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捧回了一本又一本榮譽證書，收穫了家長和學生們一聲聲讚譽。二零一七年元旦，媽媽在南洋理工大學攻讀博士的學生胡章，盛情邀我和他父母一同去遊覽了美麗的花園島國新加坡。走下飛機，踏上異國土地的那一刻，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孩子：媽媽只是一名平凡的小學老師，留洋的他竟還記著我的愛。還有什麼比媽媽當一名好老師更幸福更快樂的事呢？
女兒，今生，媽媽選擇做了一名好老師，來世，一定要向上帝求情，讓我再做你的母親，把今生所有虧欠你的都一一補上！
作者簡介
郭喜蘭，筆名：米蘭，60後，退休教師，系寧鄉市詩散文協會會員。愛好文學、旅遊，閑時偶有小作，書寫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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