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的風車，悠悠地轉動
何曉寧/文
吉兒/圖
彭艷戎/聲
雪人的風車，悠悠地轉動。
「等天氣轉冷些再走吧！」
「如果遇到什麼困難，請讓風車帶信給我們……」
「再見！」
「歡迎明年再來……」
與孩子們告別後，雪人披上透明的冰披風，舉起手裡那隻白色的紙風車，乘著最後一趟寒風，朝遙遠的北方飛去。
他是冬天最後一個雪人，是孩子們創造的雪人。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離開了。他要在最遙遠最寒冷的北方盡頭，度過整整一年。那裡除了冰雪和寒風，什麼都沒有。那裡沒有一個孩子。
紙風車在寒冷的北風中颯颯地旋轉著，他越飛越高，終於看不見孩子們的身影。
風越來越微弱，旋轉的風車吃力地轉動，降落。雪人覺得自己的冰披風正在從身體上一點一點地滑下去。他努力高舉著風車，採集空中的風，可腳尖已經觸碰到大地的屋頂上。
終於，風車停了。
雪人被擱淺在屋頂上。
緊接著，一場春雨落下來，打濕了白色的紙風車。
雪人從屋頂上滑下來，躲避在屋檐下，驚恐地望著眼前的雨簾。他用冰披風緊緊地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僅存不多的寒冷溫暖著他。他想念孩子，想起他們是如何賦予他身體，賦予他眼睛，賦予他感情，賦予他那顆單純的心。
雨停了。春日的陽光灑滿大地。他小心翼翼地把濕淋淋的紙風車晾曬在陽光下，幹了的風車變得皺巴巴的。他鼓起勇氣，舉起風車，打算乘著春風，往北去。風車「吱嘎吱嘎」地旋轉起來，像一個生鏽的輪子，帶著他搖搖晃晃地飛起來。
當他飛過一片田野時，風車終於支撐不住，帶著他從天空中掉落下來。他的冰披風摔得粉碎。沒有冰披風的保護，他再也無法遠行了。
他試圖尋找一個陰冷的角落。
一個男孩發現了他。那是一個孤獨的孩子。沒有人願意和他多說話，更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春天的雪人！」男孩驚喜地喊叫著，圍著他，跳起舞來，「是你帶來了春天，對嗎？我就知道，根本不是什麼春姑娘春精靈帶來了春天，可是他們都這麼說！我才不相信！」男孩好像發現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一樣，喋喋不休地對雪人訴說著，「我就知道，是雪人帶來了春天！可是誰也沒有在春天見過雪人，因為所有的雪人一到春天就融化了，但一定有一個特別的雪人，他不會融化，因為他喜歡春天，他從冬天，一直等到春天，就是為了看一看春天的樣子，春天就是因為他才來得這麼早！你一定是那個特別的雪人，喜歡春天的雪人，是你帶來了春天……」
雪人的眼睛注視著男孩那張天真的臉。他從來不知道春天是什麼樣子，更沒想過要看一看春天。男孩的話深深地觸動了他。為什麼在冬天結束的時候，一定要離開，離開他心愛的孩子們呢？為什麼不留下來，看看春天呢？為什麼不能永遠地待在孩子們的身邊呢？
男孩用天藍色的紙，折了一個新的風車，插進雪人的手心裡。風車悠悠地轉動起來，可雪人卻站立在原地不動了。
春天在他的眼前徐徐展開自己的面容。淡綠色的歌聲喚醒沉睡的種子。
雪人的腳下，長出一片嫩綠的東西。
「那是什麼？」雪人驚喜地看著它。
「春天，那就是春天！是你帶來的春天！」男孩蹲在雪人的身旁，雙手護著小小的嫩芽，快樂地唱起歌來。雪人的腳下滴答滴答，細細的水滴滲入嫩芽的身體。那是雪人感動的眼淚。
雪人喜歡春天。
可是，雪人就要融化了。他的眼睛快要看不清了，他的身體虛弱無力，甚至握不住手中的紙風車了。紙風車嗚嗚地哭啼著，被風吹走了。
此刻，雪人身邊的孩子突然不見了。雪人焦急地望著茫茫原野，尋找著孩子的身影。
那個孩子終於出現了。他從河裡抱來一塊巨大的浮冰，披在雪人的身體上。雪人感到一陣溫暖的涼意，他又恢復了一點力量。那個冰披風，讓他的眼睛又能看清楚了。
孩子站在雪人的身旁，拚命把身體攤開，遮擋著陽光。
原野上春暖花開。
「一定有一個特別的雪人，他不會融化，因為他喜歡夏天，他從春天一直等到夏天，就是為了看一眼夏天的樣子……」男孩每天從河裡尋找浮冰，男孩每天為雪人遮擋陽光，男孩每天對雪人重複著這句話。
雪人不想讓男孩失望。儘管他沒有見過夏天，但卻聽說過那是一個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可怕季節。他有點害怕了，害怕看到夏天。他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縮小。他腳下的嫩芽在一寸一寸地長高。然而，男孩依舊在固執地守護著他。
原野上淡綠色的歌聲提高了分貝，變得濃綠而蒼翠。雪人努力地，努力地在心裡想像著冬天，想像著寒風，想像著漫天飛舞的大雪，這樣，融化的痛苦就不會讓他倍受折磨了。他的身體已經變得很小很小，很輕很輕了，一陣漫不經心的微風，都能把他的雪花吹散。
「有一個特別的雪人，他從來沒有見過秋天，根本不知道秋天有多麼讓人驚喜！他從來沒見過秋天的金色，沒見過無數片落葉一起跳舞，也沒聽過秋天的歌聲，更沒聞過秋天的味道，他不知道秋天的風有多麼清涼……」男孩滿懷憧憬地對著雪人，描述著秋天的迷人之處，「對那個特別的雪人來說，夏天確實有點難熬，不過，請他想一想，只要過了夏天，馬上就到秋天了！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
男孩還沒說完，雪人就不見了。他的腳下，是一灘潮濕的泥土。泥土中的那個嫩芽，已經長成一株高高的小樹，和男孩一樣高。
男孩坐在小樹下，嗚嗚地哭起來。
夏天來了。
小樹的梢頭長出一顆紅色的骨朵，像是從火爐里生長出來的。骨朵兒在男孩身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多麼像一個特別的雪人。
秋天來了。
骨朵里綻放出一個鑲著金邊的花盤。男孩把臉湊近花盤。花盤裡響起一首金色的歌，花盤裡飄散出一陣帶著香味兒的清涼的風，花盤裡飛出無數片潔白似雪的花絮，源源不斷，噴涌而出。
雪花飄散在空氣中。雪花落在大地上。
白茫茫的雪花覆蓋了一切，覆蓋了男孩孤獨的身影。
冬天來了。
無數個孩子從四面八方彙集到原野上。他們在雪地上打滾，跑得氣喘吁吁。他們的手中舉著那支藍色的風車，那支曾經從雪人手中飛走的藍色紙風車。他們從春天奔跑到夏天，從夏天奔跑到秋天，從秋天奔跑到冬天，終於見到了去年的雪人，那個屬於他們創造的雪人。
他們，包括那個男孩——他終於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雪人站在原野上，望著他心愛的孩子們，心裡充滿了幸福。
他突然明白，無論自己是否離開他們，無論自己經歷過多少次變化，只要他在心裡愛著他們，他們就會永遠快樂，而他自己，也永遠不會消失。
雪人的風車，悠悠地轉動。
本期介紹
何曉寧
1991年開始當兒童，至今還在賺壓歲錢。想放羊，想爬樹，想騎馬，想開一個動物園。但是城管不讓干，所以只好寫童話了。
吉兒
一直在畫畫的白羊居人，現住在十萬大山深處，假裝修仙中……
彭艷戎
導演，教師，女神，二B，無敵。
兒童團
甜老虎/ 無語僧/寧馨兒/ 哈士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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