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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讓我看到了什麼?

沐浴太陽久了,投入到家人的愛久了,享受太平盛世久了,我會皺起眉頭,懷疑,這麼美好的世界為什麼需要詩歌、散文和小說?需要哲學來解釋生死就夠了,那時我空蕩蕩的無知的自以為是的。如果永遠是這樣喜悅的,該多好!如果沒有那些抱怨責怪心有不甘,豈不是每天都是春陽溫暖?然而不可能,倘若不是團聚來得難得,我們怎麼會惜時如金格外小心時間的流逝?倘不是曾經真的怨恨抱怨不公,不會在感受恩賜那一刻感激涕零?我知道喜悅背後的孤獨和痛苦,也知道喜悅一晃痛苦就來了,四顧無人,我也不會再如當初拚命抓住救命稻草,這是我的遭遇,我接受,並要昂首向上,這是支教這些日子帶給我的深切的體會。

姐姐生氣時總會說她也要找個地方支教,遠離家裡,家裡有負擔,姐姐畢業後就自動擔起,她挑起時沒有顧及肩膀是否承擔的起,沒有等待自己足夠有力量再來承擔不遲,我不知如何去勸說,我的家庭角色已經被確定,所說的話也自帶一種不理解和幼小無知。每個人都有一堵思維的牆,我進不去,只好止步於前,沉默退去。媽媽對我們寄予厚望,有時候談及我去支教的兩年,一聲長長的嘆氣,我的心就像被這呼氣下了一場雨一般潮濕,「你去支教有什麼用呢?白白浪費這兩年」,我自有我的收穫,理直氣壯毫不猶疑。

年齡已25,二姐將27,我一無所有,一如當初。我慶幸自己回到了當初。一個朋友畢業一年從事她自己的本專業,一年後實在對工作無感,她說她喜歡哲學,電話那頭的她就像一頭失去方向的小鹿,急切卻有力。去學吧,去追尋你最熱愛最想為之奮鬥一生的東西,既然你已經用一年證明了你有能力在社會上生存下去,這樣無感的工作再做下去對你沒有意義,為什麼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呢?她考上了哲學的研究生,儘管那段時間她重新碰觸那些青春的疼痛,她承擔著無形的巨大壓力,她多少次失眠逼迫自己到崩潰邊緣……我只能一遍遍幫她回到辭職考研的初心,回到為了實現什麼這些才必須要承受。我為她突破重圍走到一條新的跑道上而歡喜,也知道無論後來道阻且長,這份對初心的堅持會是巨大的力量。我假期實習時旁邊做了一個碩士將畢業的男生,他對支教很感興趣,但「因為很多現實因素,我不能去」,他畢業去北京一個國企單位,他的話里藏著圍繞在他身上的一圈的圍石,之前我也聽過這樣一些話,那時他們羨慕年齡小選擇多,我曾經也這麼認為,並為此竊喜。但如今想來,不是這樣的。在一些短期的實習里,我在敞亮的辦公室里做著白領的工作,薪資不錯,我做了半個月或一周之後,就懈怠成一個不肯運轉的機器,有的時候自己就會想,如果以後一年兩年做著這樣的工作,我會死的,會跟個殭屍一樣死掉。作為一個「新人」,剛畢業沒幾年的,對於一些社會評價還是很在意,比如是否在一個企業幹得長久、是否能吃苦、是否能堅持做一枯燥的工作,我承認這些可能都是工作中必須的考驗,而我對自己能否經得起這些考驗也要求嚴格。這時候我想起了在心理課上老師所講的接納自己、不要強迫自己、去理解自己……這種強迫自己取悅工作的事,我自己倒是經常乾的出來,但不會長久。

如果知道自己會死去,為什麼不換一種活法呢?我要試一試,試一試做自己想做的事能不能過好這生活,不斷的去試。大學裡的妹妹大學時愛上瑜伽,畢業後去國外重新學習自己心儀的物理治療專業,國外專業與自己想的不一樣,而家人也承擔著比較重的生活負擔,她語音里想要堅強卻還是沒辦法承擔,沒有關係,一次嘗試,失敗了就回到最初的起點,時間很長。那個70歲的創業者說「沒關係,我還有很長時間」。我對朋友說「沒關係,我有很多時間,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後年,我總會做到的。」村上春樹三十齣頭時開始寫小說,多少人在經歷多番生活後回到起點重新出發,有什麼關係呢,我一輩子有的是時間。

爸媽著急二姐的婚事,在農村二十五歲未嫁算是大齡剩女,爸媽一提這事,二姐就有些急,房子沒有蓋,家裡沒有變好,沒有心思談戀愛,更別提嫁人。我理解這種急切,了解這種產自心底的自強自尊。在我支教的地方,那裡一些孩子父母離婚或早逝,或者一家五六個孩子,家裡窮的只夠吃飯。孩子依舊每天和其他小夥伴一起來上學,依舊在下課時歡快地玩耍。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吧。在學校的記憶已經沒有了,只記得放學後不願意回家面對一口冷鍋,不願意夜黑時孤零零面對黑夜。這些想要逃避的情緒和情景卻佔據了童年記憶的絕大部分。僅僅是兩年爸媽不在家。而這些孩子面對的可能是很小的時候媽媽離開再也見不到,整個童年也就這樣過來了。他會記得什麼呢?他會記得自己所經歷的這些不圓滿不幸福嗎?他會怨恨這個世界的不公嗎?還是他習慣和接受了他的生活,他感激著周圍人在成長中給予的點滴幫助,低到泥土卻依舊昂揚向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生活是沒辦法相互比較的。誰比誰幸福?我是一群孩子的老師,接觸著每個孩子的家庭,孩子學業成績不好,不能怪他們,沒有引導沒有關注這方面也沒有那環境,怪家長嗎?很多家長小學未畢業,在家沒有收入,外出務工勞累終日只能勉強維持,孩子的成長不易,而成年人的生活又談何容易?媽媽在家照看孩子,爸爸打工維持家用,一旦哪個孩子生病,家裡就陷入為難。我由此想到了一路以來爸媽養育我們的辛苦,那些曾經怨恨過的為什麼爸媽不是別人家的爸媽,開始被放下,當年爸媽生養我們時也就我現在這麼大年齡,這樣的年齡根還沒摸清更別提站穩就要養育一大家子,可能正是嗷嗷待哺的兒女逼迫著年輕的爸媽沒有時間思考,他們只能硬著頭皮去工作掙錢,可能正是我們的存在限制了年輕時爸媽的發展。我沒有再責怪爸媽,也沒有責怪自己。我不去責怪學生,也不能責怪家長。

一個朋友發微信說,他不懂身邊熟悉的人為什麼突然死去,不懂生死是什麼。我也不懂。小爺去世前,我夜裡打電筒送他回家,鼓勵他;村裡的一個老人去世前,我臨開學時去看望了她。前些日子廊坊地震,我在北京樓上的窗戶邊感受到震動,朋友來問害怕不害怕,其實我沒有意識到那是地震,如果那是地震,我應該怎麼求生?如果怎麼都沒辦法活下去,我害怕死亡嗎?那時刻我不恐懼,至少在已經過去的二十幾年裡,我的所有努力無愧自己,對家人及其他的人,我也儘力,如果死亡突然來臨,便這樣死去也好。

二姐無意中聊起,葉芝寫《當你老了》的時候,他愛的人嫁給了一個醉鬼,他覺得生活絕望但後來他醒悟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讓她更能認清他,「每個詩人都有一顆多高尚的心靈啊」。文學是深刻痛苦的,只有痛苦的時候才能下筆,才能寫出細膩的美文、動人的詩歌、鴻篇的小說。而痛苦是幸福最好的調味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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