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愛人 願你如花盛開

去北平的第一個冬天，冷冽清寒，是日初雪，甚為想念，廖筆若記。

夜行人簌簌的腳步聲，伴著遠方傳來的不著邊際的讕語，第一場微雪終於婆娑淅瀝地灑向匆忙的人間。在北平，遠處是望不見微微露出一點眉目的山尖的。夾雜著一點半點雪花的冷風灌滿衣袖，我彳亍在這蒼涼的孤寂的大地，耳邊有許嵩白紙般滄寂的聲音繚繞不去。沒來由地，突然很想你。

雖去經年，此世只此人

第一次見你，正是那年初夏，懵懂的我們與歲月撞個滿懷。我看到你扎著跳躍著一晃一晃的馬尾乾乾淨淨地闖入我的生活，不曾想，一轉眼，就是三年。窗邊的槐樹葉子不動聲色地一天天擠滿枝頭，遼遠的天邊澄藍成美麗的愛琴海，抬眼瞥見你彎成一條小月牙的含笑的眼，心裡突然就溢出滿滿的歡喜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三言兩語，難賦深情。

桃李春風，華年共卿老

我們一起體育課上躺在操場上望著天上的棉花糖悠悠地游過教學樓頂上的大鐘，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背靠背坐在太陽下，看著太陽在腳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陰影，縮短又拉長，你說面向太陽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說背向太陽的人不讓別人看到他的影子。那時候總以為畢業很遠，相聚很長。那時候總覺得一起喜歡康德，一起臨水照花看大上海，看白流蘇范柳原真真是再尋常不過了。那時候你說你喜歡山，喜歡山的偉岸喜歡征服山，我說我喜歡水，喜歡水的靈動喜歡看水，想像著自己真的成了樂山樂水的智者仁者。那時候我以為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把白裙子穿的最美的姑娘，那時候我總以為18歲我會給你一件來自閨蜜的最美的白裙。我折花戴在你烏黑的發跡，看見你清亮的眸子灑滿細碎的陽光。你笑，我也笑。那時候，我很愛你。

歲月涼薄，只願不負君

不想年少的話卻是一語成讖。後來，到了要分科的時候，幾近艱難抉擇，最終都瞞著對方選了文科，可是第二學期來報到的時候卻意外地都在理科生的單子看到了對方的名字。雖是涼秋，我驀然就看到一樹一樹的火紅木棉觸目驚心地嘩啦啦開落。雖是分到不同的班，那時候，我卻就以為這一生我們再無分離。

後來，我見到你的時間越來越少。約好一起去爬的山只有我一個人去尋覓幾回。後來，卻是越來越少地在榜單上看到你的名字。一路踢踏著滿地碎銀般冰涼的月光，我握著你冰涼微顫的手，卻說不出責備的話語。有時在校園裡看到你在前面孤兀纖細的背影，我卻喊不出聲。偶在校園撞見，也成了幾句單薄的寒暄。但我知道，你一直盛開在我心裡。

高三時，初冬的第一場雪終於在眾人的聒噪與期待中洶湧著來臨了，漫天席地，妖嬈至極。一下課我就跑向了操場，想和你一起留下無暇處的第一隻腳印。你靜默地在雪地踩來踩去，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雪花咯吱咯吱的響聲格外刺耳。我看著握在手心的雪球一點一點融化成小小的溪流滴答滴答地散開，伴隨著手心的溫度一點點流失，卻無能為力。這不像你。有幾次話到出口，看著你靜默的眸子，我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深知我們夢著的遠方，我們心心念念的夢想，那時讀去卻字字嘲諷，痴人說夢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夢想的路上沒有坦途。毫無預兆地，我們陷入一張迷惘的大網，看著別人奮力奔跑的腳步，划過的風聲在耳邊回蕩，而自己卻沒有去追的慾望，也不覺慚愧。雪天里的夜晚格外明亮，讓人恍惚以為自己永遠活在有光亮的面向太陽的地方。當刺骨的寒冷一點點侵入身體瀰漫開來，恍惚意識到還站在雪地，可還是為時已晚。

時光微溫，願你如花盛開

後來的後來，鋪天蓋地的試卷與考試接踵而至，我再沒有時間去時時找你。預感分別成來註定的結局，我便獨自作一書於你，願你如花盛開。是的，願你如花盛開。總想約你去看一場熹微的花事，趁著時光未老，我們未散。看那一串串滿載生命瓊漿的紫藤蘿汩汩流淌，看那一株株熱烈恣隧的木棉傾盡生命的怒放，看那一樹樹短暫縹緲的金合歡在風中低吟淺唱，看那一股股生命的倔強，逆著風嘩啦啦吹響。那時候，只願我們真的如花盛開，為夢想而熱淚盈眶，以狂奔的姿態向未來致敬。

那一年元宵節，我拉著你跑過大街小巷去放許願燈。人潮如流，我卻一眼找的見你，其實我聽不出你的腳步聲，只因為那是心的方向。後來，看著天燈一點點升高，和著一剎那從教學樓後面風騰升起的無數只天燈，恍如隔世。我們大喊著 但願人長久，一遍又一遍，竭斯底里，後來天燈終於看不見了，那些喊聲卻依然飄蕩在風裡，傳出去遙遠的地方。或許是那天風太大眼睛進了沙，我們都紅了眼眶。

落花微雨，盛夏傷別離

後來，我們就真的高考了。

一場高考，考散了多少人，考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後來的後來，我去了一所與我們最初的夢想相去甚遠的大學，而你選擇再花一年的時間在高三來沉澱。是的，這是你，也本應該是我，是我心裡的我，一個勇敢去面對過去那個不那麼好的自己，去兀自錘鍊，兀自修行的我。可是，請允許我懦弱一次。

在這人世間，有些路是非要單獨一個人去面對，單獨一個人去跋涉的，路再長再遠，夜再黑再暗，也得獨自默默地走下去。

後記

北平落雪了，分外想念。在看不到的遠方，願你前路珍重。

2016.11.26

兩年前的文了，再翻出來自己讀來都覺慚愧，但又缺少大家們手稿生爐子的勇氣，於是苟且存留，卻是紙短情長，一片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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