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春聯，春聯的年

春聯的年，年的春聯

禁放煙花爆竹了，「敢放一掛鞭，拘留十五天」的標語到處都是，缺少噼里啪啦動靜的年，靜悄悄的。小孩子們兜子里裝一兜拆散的小螞蚱鞭，手裡拿著點燃的香，幾個孩子，想著法子找地方塞進去點燃看看爆炸的響動和威力，成為過去孩子的過年回憶，成為現在孩子不解的快樂。再過幾十年，語文課上，「爆竹聲中一歲除」這句詩，老師講起來就困難了，孩子們理解起來，就抽象了。

爆竹聲震撼的年味沒有了，過年的氣氛只能從家家戶戶門口的對聯來感受了。這兩天，當教授的班長發表的「聯語今詮」，看了很受益；當書法家的同學在展示寫下的一幅幅對聯，看了很享受。年的味道，年的文化，年的感染，撲面而來。

有錢沒錢，貼紅過年，二十八，貼花花，都是過年貼春聯的俗語。

我對春聯格外在意。年少時候，不知深淺，曾在過年時候展開紙墨，用一根禿筆，裁開紅紙，很熟練的摺疊摺疊，把「四海歡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等等，甚至把「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這樣不象春聯的語錄也當春聯寫，貼在小村子許多家的門口。看著自己創造的年的氣息，過年有了自己的自信與成就。後來上學走了，再沒有給那個小村莊寫過春聯。再後來，看見集市上有自己寫春聯去賣的，不止一次想，我要不是上學走了，就是那個賣春聯的。再後來，集市上賣春聯的，也是賣印刷的春聯，會不會寫已不是條件了。

上學時候，每年過完春節回校，總是在那個文化底蘊很深的城市裡，沿著充滿文化氣息小巷道，去欣賞各家各戶的春聯。一九七八年，一切都在廢墟上成長，對聯也在文化沙漠上泛綠。我第一次看到「虎行白雪梅花五，鶴立清霜竹葉三」這樣的對聯，我一下子驚呆了，世上竟有這麼工整對仗、這麼清爽意境的對聯！

那一年，在那個城市中轉了三天，記下了一本子對聯。那天晚上，班長率領的看春聯隊伍回宿舍，校園裡已經熄燈，走在大禮堂前的樹叢中，突然有一種抒發的衝動，於是，不顧夜深人靜，不顧夢中的校友，在大禮堂前放聲大叫，「戧剪子來磨菜刀」、「換大米」，班長更是帶著城市獨有的蜂窩煤腔調高叫，「賣煤土」，春聯的美妙與青春的揮灑，狂放在古老的大禮堂前，那是繞樑一輩子的旋律。

盛傳千年的里程碑式的名聯，都出自帝王將相之手，像「新年納餘慶，佳節號長春」、「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等，到了明代，原來叫「桃符」的對子，才真正叫「春聯」。

官府的意志，往往成為一項運動。

明代的春節，皇帝下令，春節家家戶戶都要寫春聯，貼春聯，並且皇帝要檢查。相傳朱元璋春節深入基層調研、走訪、慰問，（可見領導春節走訪歷史也很悠久），看見一戶沒有貼春聯，便問為什麼沒貼，於是下面就報上來，說這戶是個殺豬劁豬的，過年忙，也不識字，沒來得及求人寫對聯、貼對聯。皇帝一聽，愛民之心、體恤之心、憐愛之心、慈悲之心油然而起，於是根據這戶人家實際的職業情況，親自杜撰對聯，並親自書法：「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至於是不是親自去貼上的，可惜那時沒有攝像機記載，也沒有立此存照。

春聯最美好的傳說，來自君王之身。

後世，一到春節，仿效君王過年的傳統做法，有人慰問，有人下基層去給老百姓寫春聯，一個小鄉鎮，也有電視新年賀詞了，豐富了年來臨之前的新聞報道。

現在的春聯，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講究了。

看春聯的人少了，寫春聯的人更少了。春聯承載了更多的商業氣息，被當做傳媒和廣告，銀行送的，保險送的，隨便拿一份，回家貼上，紅紅的有過年的氣息，就滿足了。至於寫的什麼，問問許多戶人家你貼上的春聯寫的是什麼，估計有許多不知道的。

春聯是中文修辭手法的皇冠之珠。

過去講究春聯的對仗工整，平仄押韻等等，更多的變成了才子佳人橫溢才華、升華智慧的道具。如今那些商業部門送的、大批量印刷的對聯，許多很智慧的古文學老先生們，也難以分出上下聯。於是，貼反對聯的笑話，就再沒有傳說了，反正貼反了與貼正確了，也沒人認真看。

至於對仗與平仄，更不用講究了。滿大街對聯，不用琢磨，都一樣。真正用心琢磨的好對仗，更多的在講話里，排比句出現在言過去、表未來中，排山倒海；對仗句出現在大小標題中，氣勢渾宏。這些做文章技巧的運用，比對聯好看多了。更有單位門前，把那些的四六句的豪言壯語，當做對聯寫的，大小人物看了都皆大歡喜，也不再貽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