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說狗：「黃耳」外傳

最新 02-17

狗年說狗

今天是大年初一，

小編先給大家拜年了！

在這戊戌狗年開年之際，

特摘編本刊一期郵文一篇：

狗年說狗，為「黃耳」作傳。

借美文郵趣，

祝福讀者朋友們：

狗年大旺，吉祥如意。

《平復帖》

黃耳，乃西晉文學家陸機豢養的一隻獵犬的名字。陸機，字士衡，吳郡吳縣（今上海市松江）人。詩文兼善而以文的成就最高。同時，他書寫的《平復帖》是我國書法史上存世最早的名人書法真跡，有「法帖之祖」的美譽。關於陸機托黃耳送信的故事，《晉書·陸機傳》有載。而任昉《述異記》的記載更詳細：「機羈官京師，久無家問，機戲語犬曰：『我家絕無書信，汝能齎書馳取消息否？』犬大喜，搖尾作聲應之。機試為書，盛以竹筒，系犬頸，犬出馹路，走向吳。」「到機家，口銜筒，作聲示之。機家開筒，取書看畢。犬又向人作聲，如有所求。其家作答書，內筒，復系犬頸，犬復馳還洛。計人行五旬，而犬往還才半。」由洛陽至吳縣，迢迢千里，派人送信，往返需50天，而黃耳傳書，時間節省一半，可謂高效。

黃耳傳書，在為書信史添一動物信使典故的同時，還第一次使用了「書信」這一詞語。儘管有人解釋其講的是信使遞書，不能與後來意義上的「書信」劃等號，但其在典籍中的首次出現，卻是不爭的事實。黃耳，在書信史上的地位自不一般。

自此以後，黃耳、黃犬、犬便成為信使的代名詞。「不聞黃犬音，難傳紅葉詩，驛長不遇梅花使」，是《西廂記》中的唱詞；「西來黃犬傳佳句，知是陸機思陸雲」，是宋代黃庭堅的詩句。蘇軾有「三年枕上吳中路，遣黃犬，隨君去」，其弟蘇轍有「解鞍駿馬空伏櫪，寄書黃狗閑生氂。」另有「無犬附書頻」（唐·杜甫）、「寄書只欲憑黃耳」（宋·張元干）、「寥落音書黃耳犬」（清·丘逢甲），等等。

李時珍《本草綱目》

充任信使之外，狗對於人類文明的貢獻多多。擇其大者，可如李時珍《本草綱目》的歸納：「狗類甚多，其用有三：田犬長喙，善獵；吠犬短喙，善守；食犬體肥，供飢。」

田犬即獵犬。李斯受趙高陷害，臨刑尚有「牽黃犬、臂蒼鷹，出上蔡東門」之想；蘇軾密州打獵，寫下「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江城子》）的詞句。走黃飛蒼，寫的是出獵的雄姿，一幅壯觀的場面。

吠犬善守，講的是狗的看門護院，忠於職守。狗叫汪汪，對外人是威懾；對家人乃報警。朱熹有「客來犬吠催煮茶」（《讀十二辰詩卷掇其餘作此聊奉一笑》），元代劉因有「柴門狗吠報鄰翁」（《十二辰》），民間則有「半夜賊進家，它喊主人起。」（廣西《十二屬相歌》），等等。看門護院之同時，狗還有「不嫌家貧」之美德。雞飛狗跳，是不得安寧的代名詞。而雞鳴狗叫，在古時候卻被視作祥和之聲，乃小國寡民的社會理想。《老子》第十八章有云：「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還有，楊某夜間外出，「墜於空井中」。其豢養之犬守在井邊，通宵吠叫，使主人獲救（見東晉陶潛《搜神後記》）；有「義犬救主」的武強年畫，並「黃犬濕草救主意，傳留萬代古至今」的題句，等等，不一而足。

至於「供飢」，自然是吃狗肉，令人想起西漢開國元勛樊噲。這位早年以屠狗為業的戰將，在鴻門宴上出面營救劉邦，出盡風頭，著實「火」了一把。

這些，似與通信關係不大，暫且不論。

司馬相如

歷史上，人們寫信或與人說話提及自己的兒子時，往往謙稱「犬子」。犬子，出自《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說司馬相如「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為何取名「犬子」？唐代司馬貞《索隱》解釋：「愛而字之也。」「犬子」是愛稱。這裡大約是兩層意思：一是「犬子」、「小狗子」這樣喊孩子，有一種視若心肝寶貝的親昵感；二是民間習俗，取賤名的孩子好養活。此外還有一條為以往所忽略：司馬相如生於公元前179年，這一年歲次壬戌，屬狗。而說到西漢時有名的成都才子司馬相如，人們一定會想到卓文君，想到他們之間的「數字情書」。當年，卓文君義無反顧，寧肯放棄優越的生活，當壚賣酒，與司馬相如演出一場轟轟烈烈愛情大戲。而司馬相如到長安後，受到漢武帝重用，當上中郎將後，開始迷戀京城的繁華生活，漸漸忘了離別時對妻子的海誓山盟。幾年之後，給卓文君寫回一封信，信中只有從一到十，和百、千、萬等13個數字，堪稱數字情書。然中國數字一共14個，這裡獨缺一個「億」字。缺「億」即「無憶」，「無憶」即忘卻。這傢伙要變心！明眼人一看便知，何況是聰明絕頂的卓文君！於是，卓文君提筆回信，並將13字依次嵌入且打了一個迴環：「一別之後，二地相思，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不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思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已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據稱，那「犬子」讀罷此信，潸然淚下，立即派人將卓文君接往長安。

唐代穀神子《博異志》載：南陽張遵言落第，返鄉途中，夜宿商山。在驛館的東牆下，發現一隻白色小狗。這狗「大如貓，須睫爪牙皆如玉」，「凝白耀人」。張遵言憐愛之，將其收養。晝則同處，夜則同寢。四年如一日，寧可餓著自己，也不肯虧待小狗。其實，這小狗原本「太白金星精」。至張遵言生命遇厄當死之日，小白狗化做身高八尺之白衣人，救他一命。始於驛館的這一神話故事，講的是狗的知恩圖報。

狗可以成精，還可以升天成為「天狗」。據《元史·五行志》記載，至正十六年（1356年），有一顆流星「墜入於地，化為石，青黑光瑩，狀如狗頭，其斷處類新割者。有司以進，太史驗視雲『天狗也』」。流星墜地，應是一顆形似狗頭的隕石，人們相信它是天狗之首。而因了這「天狗」，又生出好多故事來——

民間傳說，天狗吃月亮，以此作為對月食的一種解說。「五四」新文化時期，郭沫若的新詩創作激情澎拜，既吟涅槃之鳳凰，也誦吞月之《天狗》：「我是一條天狗呀！我把月來吞了，我把日來吞了……我便是我了！」

羿射九日

古神話說，十日並出，射日有羿。射天狗，則有一位張仙。張仙射彈，「彈」即「誕」，所以民間就有張仙送子的說法。天狗長什麼樣？山東濰坊年畫將其繪為神犬雙翼，勇武威猛。張仙何許人？據傳說，張仙名遠霄，蜀地道人。宋代文學雙子座蘇軾蘇轍兄弟，據其老子蘇洵講，就是張仙「送」到蘇家的。這老蘇寫過一篇《題張仙畫像》，說的是庚午之歲的重陽節，他在玉局觀無礙子肆中，見到一幅畫像，被告之「張仙也，有禱必應」，蘇洵以玉環換下這幅張仙像，「每日露香以告，逮數年乃得軾，又得轍，性皆嗜書」。這還不算，蘇洵還不忘為張仙「廣而告之」：「異時欲祈嗣者，於此加敬」。蘇洵父子三人，皆以詩文名天下。尤其是蘇軾，左黃右蒼不必說了，這裡還與射天狗的張仙扯上了關係。長成之後，做官，被貶，進京，出京，驛站是其常常落腳之地。那「萬斛閑愁何日盡，一分真態更難添」（《過濰州驛》）中透露出的無奈與無望，那「餘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陽招我魂」（《澄邁驛通潮閣》）中暗含的無望與期盼，等等，印證了南宋詩人陸遊的名句：「客思不堪聞斷雁，詩情強半在郵亭。」（《送客城西》）

趙匡胤

蜀地另有一位名人，乃五代後蜀的亡國皇帝孟昶，也被傳為張仙。孟昶在位32年，治國理政，乏善可稱。但他是位文化名人，春聯的發明，與他很有些關係。其自命「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被稱作是有記載以來最早的春聯。將孟昶改名換姓為張仙，見《古今圖書集成》引《賢奕》故事：宋太祖趙匡胤於廣政二十八年（965年）滅了後蜀，把孟昶俘至京師，將孟昶的寵妃花蕊夫人掠進皇宮。這孟昶雖被拜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秦國公，卻很快死去。花蕊夫人懷念舊主，畫了幅孟昶射獵圖，掛於居室。趙匡胤見畫，問畫上是誰，花蕊夫人遮掩說：「此灌口二郎神也，乞靈者輒應。」趙匡胤信以為真，「因命傳於京師，令供奉」。

此事說來有趣：公元960年，陳橋驛兵變，趙匡胤黃袍加身，那是一次密謀，一種策劃，騙得天下，蒙天下人耳目；花蕊夫人巧計遮掩，張冠「孟」戴，著實蒙了趙匡胤一把。而花蕊夫人明白無誤的欺君之語，到明代《金台紀聞》卻記為「此張仙也，祀之令人有子」，真正以訛傳訛。好在此事蒙得了一時，蒙不得永遠。清代《兩般秋雨庵隨筆》錄吳縣蔣國源題孟昶像詩，捅破了「窗戶紙」：「錦江花草化春煙，蜀主風流絕可憐。贏得美人懷舊寵，趙家宮裡祭張仙。」不僅將此事說得清清楚楚，還著著實實拿宋太祖涮了一把。

天狗說罷，再說黃耳。狗做信使，《宋代澠水燕談錄》另有一例：青州城被叛軍圍城，城內孫氏一家斷糧。「有畜犬彷徨其側，若有憂思」。孫氏對狗說，你能到莊子上去取米嗎？狗搖尾以對。是夜，孫氏在狗背上捆綁一個布袋並一封信。狗由城牆水竇出城，跑到莊上，鳴吠於一家門前。開門人認識此狗，讓進門來。閱信後，便裝一袋子米捆在狗背上。拂曉，狗馱著米回到主人家。如此數月，及至城圍得解，孫家沒有挨餓。數年後，狗死，孫家「刻石表其墓，曰：『靈犬志』」。

狗拉雪橇

另據元史記載，在我國東北遼東一帶，狗與馬匹、牛、驢等一樣，成為驛站的傳郵工具。每逢隆冬，冰天雪地，車馬難行，河道封冰，船舶難航，則以犬代之，設立「狗驛」。當時在蒙古一帶，高峰時設狗驛15處，站戶300家，飼養信犬3000餘只。這些犬在專門傳遞公文書信之餘，有的還能負重運送物資。而到了當代，在東北的深山老林，狗拉雪橇運送來往使客及物資，傳書遞信，曾經是一道風景。

狗，是人類的朋友。無論古今，狗與通信，有不解之緣。故有「外傳」以記之。

摘編自集郵博覽總第363期《狗與郵：「黃耳」外傳》

作者：仇潤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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