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偉：每一次奔跑與跨越，都需要冬天裡的暖陽

最新 02-17

每一次奔跑與跨越，都需要冬天裡的暖陽

文/向偉

臘月二十六，從伯贊路動身的時候，天還是陰沉沉的。期待的冬日暖陽，在天氣預報里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就象這次陪叮噹網路助學志願者們愛心走訪的旅程，並不是我曾經期待的。這塵世，作為一隻螞蟻，我是多麼的不願意去掀開那些用來遮蓋困境的外衣，面對那些苦痛，我一次次無能為力，只好退到虛幻的山崖下獨善其身。

我一直尊敬身邊這群傳遞愛心的使者，他們用無私的愛，在陰霾沉沉的天空灑下陽光，讓那些身陷困境中的孩子和家庭，又看到遠方與希望。

到達這個名叫雲盤的村子，厚厚的雲層依然不肯透出一絲陽光。根據信息，我們要走訪的孩子，名叫田歡，田歡是那個大家庭里離異多年的大兒子的獨生女兒，一個頗有運動天賦的高一學生，剛從學校籃球隊組織的慈利縣一中集訓回來。同行的村會計介紹說，她的家離村部不遠，順著一條並不寬闊的水泥路行車五分鐘就到了。

一棟看上去還算高大氣派的二層小樓，讓我對她家的條件疑問頓生。走近才發現，華麗的外表顯然掩蓋不住這個家的困窘，灰黑色的牆壁是水泥的本色，寫滿了歲月陳舊出的斑斑駁駁。從樓板縫裡垂下來的電線有的提著一個燈泡，有的裸露著，枯枝一般刺向空中。相信這些塗鴉一般隨意的作法，應該不是專業人士所為，這完全不顧及安全的施工，讓人觸目驚心。

知道我們要來，孩子爺爺早就生好了火，用一些細小的炭塊。在這個僅有幾把椅子，一個烤火架的稱為客廳的房子里，在簡單而陳舊的桌椅旁，我們急切的想從孩子爺爺的嘴裡尋找一些問題的答案。這位當過生產隊長的老人，象門外田野一般樸實，他先抱出一些孩子從小學到現在的獎狀和獎牌，一再抱歉的說，有些已經弄丟了。我們翻看著孩子在各級比賽中得來的驕傲，一大疊第一、第二名都在證明這個孩子在體育運動方面的優秀。

他們現在居住的這棟沒有完工的房子，是孩子叔叔修建的。我們問起房子未曾完工的原因，老人抬頭望了望那些簡陋，眼裡的濕潤一閃而過，但還是開啟了這明顯有些沉重的話題。從辛勤哺育兩個兒子長大成人說起，出外打工，各自娶妻生子。秉承勤勞善良的家風，兩個兒子都在外面的世界裡找到了一份收入尚可的工作。膽大心細的小兒子，敢闖敢幹，前途可觀，就連特別不善言辭的大兒子，居然也找到了一份開鏟車的技術工作。那時候，衣食無憂，且尚有餘錢，這本是一個殷實富足的家呵。

改變是從修建這棟房子的時候開始的，一邊是緊張的施工，一邊是孩子奶奶不期而至的疾病。節儉的農家人以為只是常見的腸胃不適，越來越重的疼痛，村衛生室無能為力，鄉醫院也無能為力，直到市裡的大醫院才撿回一條命。乙狀結腸造瘺帶來的影響，對人和家庭經濟的打擊都是終生的，人無法回到健康的從前，房子的工期突然變成了漫長的明天。而近三十萬元的醫藥費更讓這個在鄰居眼裡還算富庶的家庭，一下子就徹底陷入了困境。

然後是田歡的父親，長期的勞累讓這個內向的男人患上了嚴重的椎間盤突出症。醫生用人造骨頭、夾板和鋼釘能讓他站的筆直，卻不能讓他正常的彎曲，哪怕恢復再好他再也不能提起三十斤以上的重物。

當穿著一件皮革早已剝落成粉的外套，腰間捆著輔助醫療器械的男子，站在我們面前，這個身形高大的，天生靦腆、不愛說話的，相貌堂堂的，年僅三十八歲的單身父親，已經永久性的失出了大部分的勞動能力。生病以來的這幾年，單單是醫藥費的東拼西湊，就已經讓他受夠苦頭，他已經完全沒有能力供養孩子上學。而他離婚的前妻，早已另外成家生子，並且失出了聯繫。

幾方的親戚都已經借過一遍了，債務沉重的山一樣。家裡的幾畝水田，已經流轉給種田大戶，每年350元一畝的流轉費用，對孩子奶奶和孩子父親後續的醫療費用，無異杯水車薪。雖然孩子的叔叔，多少可以幫濟一些，但他兩個年幼的孩子，也需要哺育啊。這些，以及田歡在縣城高中上學和參加籃球隊訓練的費用，都讓要強的爺爺捉襟見肘，憂心如焚，他的六十七歲的心臟因此故障連連，2017年的醫院，他們父子倆輪流住上了一陣。

孩子站在我們面前，高挑的個頭，遺傳了父親的優良基因。一身簡潔的運動裝束，掩蓋不住青春氣息。露出腳踝的褲子，明顯不合身，奶奶抱怨她長的太快，剛買的衣服就短了一截。她顯得心事重重，一直沉默不語，更沒有笑容。是青春期對外人的防衛？還是對本不應屬於她的苦難的抵抗？我猜測不了。孩子，這是你最好的青春年華，是你最快樂無憂的時候啊。同行的樂山樂水心痛極了，拉著孩子手不停的詢問，可孩子是很勉強的回應，對於我們的到來，她顯然並不開心。

同行的周局長是位知名攝影師，也善於溝通，見此情況，借口說要給孩子拍幾張照片，讓我們離遠一點。果然，不一會，就見孩子進屋拿來獎牌，在自己家的老房子前當起了模特。

老房子現在已經不能住人，而房子外面的柴禾，碼放得整整齊齊，象一隊隨時出發的士兵，房子裡面的農具也掛放有序，隨手可取。這不得不讓人陡然生出敬意來。這一家人，雖然歷經各種困苦，卻沒有失掉生活中的規矩，仍然積極樂觀的向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