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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要「做你自己」,當代年輕人是如何確定「我是誰」的?

「做你自己。」

當你某天一覺睡醒突發性陷入「我這麼活著有啥意義」的存在危機,你滿懷焦慮地上網搜答案(你養成了這樣一個好習慣,凡事遇到問題第一反應就是上網搜答案,彷彿你人生中會遇到的所有問題,別人都已經為你寫好答案了),你總能聽到這樣的一個回答——「做你自己」。

在如今這個追求匠心的時代,你每年都能聽到這句話百八十遍,最後陷入「自己究竟是誰啊」的終極追問。

就像在世界上要找到自己的地理位置,你通常需要兩個東西,一張靜態地圖,和你在這張地圖上的相對位置。那些「做你真正的自己」式口號的可疑之處在於,它已經假設了有一個「自我」躲在你內心的某個地方,只要通過一些「正確的途徑」你就能找到它。一旦找到就萬事大吉,你就完成「成為你自己」的大型儀式,接下來只要「傾聽自己內心」跟著做就好。

不過大概你也意識到了,自我從來不是固定的存在。打從一出生起,你就每時每刻都在不斷被教育被影響被塑造,更別提人生有諸多偶然性了。地圖不是靜態的,地圖上的你也不是靜態的。

在以往,人和人之間的接觸很有限,個體間的對比趨於平均值。一個班級里,學霸和班花就一二個,到了網路,人們頻繁接觸大量高顏值、幽默又博學多智的人。跟被地理空間限制的現實社交不一樣,互聯網把人一個個連接起來的同時,也讓話語權更加集中在少數人手裡。這些被聚光燈打亮的大 V、博主成了新的參照系,像「戀與製作人」這樣的虛擬人物也在成為一種標準。一打開屏幕全是俊男靚女段子手,一熄屏就看到自己映在黑屏上的大臉,巨大的心理落差,讓現代人普遍主觀幸福感低下,人間一片大好,你仍舊喪氣蓬勃。

人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和參照標準之間的距離,陷入集體焦慮後給自己找了一個出口,自嘲。通過降低自我評價來降低別人對我的評價預期,用防禦性悲觀來緩解自我認同危機。「人生已經這麼艱難,我已經這麼慘,你還忍心批評我嗎?」

同時,人們也因為參照系統的高水準而變得更「完美主義」,不論是精心修飾自己的照片還是制定新年計劃,人們對自己和他人的要求都比以往更高(也導致了完不成時的焦慮),誇大自我缺點的同時也變得更加自戀。

如今的世界變得很快,「我」和世界的關係也變得很快。和「做你自己」一樣流行的,是「自我迷失」以及各種和「迷惘」有關的形容詞。其實迷惘是世世代代年輕人必然會有的情緒。準確地說也不止年輕人,有些人長大了聲稱不惑,只是因為他們停止思考,不想了而已。迷惘從善意的角度也可以叫思考。

最關鍵的問題是,按捺住「我是誰」帶來的焦慮,持續不斷地尋找並修正參照物,持續不斷地從內心和外在世界思考「自我」這個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前進的過程。

基於此,好奇心研究所通過調查總結了 8 個當代人是如何確定「我是誰」的觀察:


1.尋找歸屬感,用群體來給自己定位

「是我是我」、「只有我這麼覺得嗎」……有多少人在互聯網上尋找差異,就有多少人在互聯網上尋找認同。

當被歸類到「處女座」、INTJ、咸黨時,「我」  得以和其他陣營的人區分開來,同時有同一陣營的人可以互相理解。這種「我跟別人不一樣」和「也有和我一樣的人」的需求在網路上形成了一系列像「只有我這麼覺得嗎」的尋求同類的固定句式。

「我們本質上是共同體的一份子,正是在共同體中,我們學會怎樣成為一個個體。」這句話是海德格爾說的。人類作為社會性的存在,通常會把自己放到某個特定群體里來獲得某種和他人的聯繫,藉由這種聯繫來獲得對身份的確認。

星相學和算命經久不衰,表明了我們多麼渴望得到理解,當有人能說出跟我自身情況相符的信息(即便是籠統的)時,「我」被再現了。

哲學家格蒙特·鮑曼往前走了一步,如今群體身份的可靠標誌漸漸被流動性、不穩定性和個人主義所取代。過去的人用宗教、家族、企業來標記自己,而現在的人,不是不需要依附在群體上了,而是要求更細分化了。

如果有人寫篇文章,「地球人」有這樣這樣的特點,沒多少人響應。把地球人換成「空巢青年、佛系青年、喪氣青年」,就能看到很多高舉著手喊「是我是我」的人了,以後再換成「逗氣青年、心癱青年、勤廢青年」也一樣,只要找到部分「地球人」普遍的共性,再用個時髦點的辭彙包裝起來,群體就變得有個性、很娛樂,變得像商品一樣,這個品牌能體現我(想要)的氣質,我就買這個品牌的賬。我被「開什麼車、穿什麼衣服、噴什麼香水、聽什麼音樂、是哪類群體」定義。

說到這裡,你是不是大約明白性格測試水準基本上都壞不到哪裡去的原因了?


2.一邊貼標籤,一邊反標籤

通常來說,人們討厭被貼標籤,但喜歡給自己貼標籤——或者不知不覺就這樣做了。

「一看就知道是女司機」

「50 後還談戀愛」

「邏輯這麼亂,你文科生吧」

像性別、年齡、學科的標籤之所以被討厭,不是人們討厭「女司機」、「50 後」和「文科生」,而是它們背後包含「女人就是不擅長開車」、「50 後就別瞎折騰了」、「文科生道理講不通」。人們不願意通過標籤被做價值判斷。

雖然人們喜歡高喊「隨心所欲,為什麼要給自己強加人設」,但在網路的隱蔽下通常會不由自主地給自己加個人設。

年輕人喜歡給自己貼的標籤,往往是「學渣、懶癌、拖延症、起床困難戶」,用並不嚴重的缺點來自黑。或是「顏控、吃貨、強迫症、極簡主義」,用接地氣的品味/氣質來自誇。

社交本身是一個戲劇舞台,每個人都會在別人面前扮演屬於自己的角色。用一些策略來修飾自己的形象,從而去影響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標籤化人格」就是一種策略,也就是人設。偶像明星本質上是一種「人格消費」,張國榮、李小龍、司馬懿、孫中山、薛之謙,對多數人而言就是幾個標籤。現在社交網路一起來,每個人都有了把自己展示給別人的機會,通過社交網路獲益越多的人就越注重印象管理,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人在朋友圈微博上發的東西,通常都是一種類型的。

他們在社交網路上發的東西,有時候甚至跟他實際本人相差十萬八千里,但就像哲學家威廉姆·詹姆斯認為的,「一個人在認識他的人眼中有多少種形象,他就有多少個社會自我。」對那些永遠都看不到實際的他是什麼樣的人而言,那些標籤化的人設,就是他本身。


3.健身

現在健身彷彿成了一種政治正確。

在注意力持續時間越來越低的如今,人們想要即時的反饋、一目了然的視覺化成果。外在美就成了最直觀的體現。

你看交友軟體,看上兩三張照片就能決定是不是要跟 TA 認識。新添加的朋友也是第一時間去看人朋友圈裡的照片。社會主流審美(中產/時尚界定義的審美標準通過社交網路(KOL 的展示)更直接地傳達給年輕人)也要求有一個美的外在作為展現內在自我的平台。

福柯把「自我技術」(technology of the self)當做一種「塑造主體」的方式,「自我技術」就是「允許個人通過自己的方法或藉助別人的幫助,在自我身體、心靈、思維和行為上轉變自己,從而獲得某種快樂、純粹、智慧、完美和不朽。」健身就是這樣一種轉變,當人們曬出「before、after」的對比照時,那人彷彿完成某種儀式般地「重獲新生」。以往的強壯肉體可能意味著從事體力勞動者,現在健身往往會和「毅力、充足的業餘時間、良好的自我管理」掛鉤。

附加在健身上的意義給自己一種感覺,覺得我在往好的方向改變,頻繁地關注自己的身體也是在頻繁地自我確認。


4、濾鏡文化,你追求怎樣的自我?

這種對外在美的追求也體現在濾鏡文化上,修圖、濾鏡似乎成了一種新的社交禮儀,人們對自己不添加濾鏡的「素顏」抱有強烈的不安全感。

日本 2017 年度流行語是「insta 晒圖」,Instagram 式偽裝讓自己能夠在網路上塑造成「理想自我」。不會游泳的女孩去夜間泳池為了拍照,沒有朋友的人租朋友來合照。這種偽裝下,人們得以用另一個「我」來跟別人接觸。

社交網路上的人彷彿天天都在旅遊、去高檔酒店、吃豪華料理,自己那些平淡無奇的生活不經過精心篩選和美化,就顯得不值一提。濾鏡文化下的「我」,成了一種創造性、表演性的「我」,吃面、化妝、自拍、逛公園,就像一個演員在台下準備,選角度、構圖、拍照、加濾鏡、配文,直到把作品傳到網上,完成一次表演。生活成了素材,生活是次要的,「我」在觀眾的反饋里得到確認。

這就意味著,「我」會因為點贊數量的多少、留言的褒貶程度來改進以後的照片(也就是下一個「我」),在這種情況下,「我」會變成什麼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這些「評審團」共同決定的。


5.做一枚量化青年

「量化自我」(quantified self)最早由美國雜誌Wired的 Gary Wolf 和 Kevin Kelly 在 2007 年提出,核心是「通過自我追蹤進行自我認知」。

技術的飛速的發展讓未來的不確定性越來越高,未來來到的速度比以往都更快,不能及時更新自己的人很快就會陷入落伍的焦慮。對未來難以把握的人們希望能更準確地把握自己,基因檢測、健康 APP、GTD 軟體、年度音樂/電影/消費報告,對效率的追求使人更願意藉助數據來了解自己。每天喝多少毫升水、攝入多少熱量、看幾頁書、睡幾小時,技術的成熟讓這些追蹤和統計成為可能,還變得很方便。

而問題就變成,誰來規定這些數據,當一個人的方方面面都可以量化,他會把這些數據往一個「最優值」上靠,成為一個社會和科學規訓下的「健康人」。

這種量化規訓也體現在對評分系統的依賴,「首富、第一、前 30、top 250」,除了榜單依賴,電影、食物、音樂、顏值,在談論某個人的時候,「他大概有 8 分」式的評價也很常見。量化青年對標準的推崇和信賴,讓他迫不及待去翻看第一是誰,注意力被「頭部」吸引,被動接受榜單製作人的審美。


6.我要學習

瑞士學者克拉斯諾娃的一項研究表明,很多人使用 facebook 後會感到「失落和疲憊」,最大的原因是「嫉妒」。互聯網加劇競爭觀念,比較意識下,「人們越來越不能坦然接受自己在單位時間內,沒有世俗意義上的成長」。而「學習」是最佳成長途徑已經成為多數人的共識。

但是,學習是一件需要耗費長時間和經歷才能看到成果的事,被商家、網路和遊戲慣出來的「即時反饋習慣」又等不了,於是,看網上經管課程、社評,學一些跟自身沒有強關聯的「知識」來緩解焦慮,即便在聽完「高效學英語的 10 個步驟」後從沒執行到第三步。製造「在學、在進步」的假象,比起學習本身,「學習」這個動作反而顯得更重要。所以知識付費、答題遊戲盛行。

這樣的結果就是沒東西沉下來了,知識的訊息化讓人成為速忘的知道分子,最受歡迎的總是那些「10 分鐘學會受用終身的小技巧」。


7.「關於這個我想說的是……」

在人人都能發聲,人人都是自媒體的如今,平民和權威間的界限被打破,人人發聲的結果讓假新聞橫飛,情緒被放大,「我不贊成網路暴力,但對劉鑫除外」式言論滿天。需要邏輯嚴謹驗證的權威,通常不具備精確的導向性。販賣情緒的 KOL、網紅牽頭,網民充當「道德審判」的角色,公眾人物的「道德瑕疵」在網路容易上被放大,被抓住不放。

個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通過評論和站隊,某種觀點被「轉發數、點贊數」認可,轉發越多、點贊越多的觀點就越被人看到,反過來又有更多人轉發和點贊,從而形成一種或少數幾種主流觀點。

一個現象是,評論越來越被重視,甚至在一些人看來超過主文本身。「看完標題就直接拉到評論區、沒看完就來評論一下」的情況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評論短、立場鮮明。事實上,我們從來不會僅僅經歷生活,而總是在經歷的同時不斷對生活進行敘述和重新敘述,這種敘述包含了我們對生活的直接態度,對態度(評價)的需求比經曆本身更強烈。於是有了「如何評價 XXX」和「XXX 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的固定疑問。

另外,還有一個值得警惕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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