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魯風老師《書痴岩峰》一文所想到的李繼政散文

刊頭藝術題字：王孟友先生

楊岩峰老師讀書生活照

讀魯風老師《書痴岩峰》一文所想到的

李繼政

魯風老師在《書痴岩峰》一文中寫岩峰讀書、愛書、藏書、寫書如醉如痴；說他在哪裡住，哪裡便是一座書屋，便是一個書城；他視書如傷、視書如命。魯風老師稱岩峰為「書痴」真的名副其實。「書痴」亦稱「書癲」、「書淫」。南宋著名詩人陸遊終生嗜讀，屢次表白自己「愛書即欲死，人笑作書癲」；「書生習氣重，見書喜欲狂」。 西晉皇甫謐在《玄晏春秋》中寫道：我讀書兼夜不寐，臨食不餐，不覺日夕，人稱為「書淫」。 中外歷史上有許多智慧超群及權勢蓋人的名人都是書痴，儘管他們的個性不同，人品各異，愛書藏書的目的也不一樣，但無一例外地對書籍本身表現了極大的興趣和無限的迷戀，有的「痴」得可敬，有的「痴」得可惡；迷戀程度也不盡相同。筆者查了查，「書痴」之「痴」大約有以下八種：

一、買書。有些書痴有錢必買，縱然飢腸飢腸轆轆，衣單體寒也要買。朱自清上大學時，一次在華洋書庄見到一部新版的《韋伯斯特大字典》，定價14元。這錢對朱自清來說實在不是個小數目。為了買下這本書，他竟然把父親為他結婚時做的貂皮大氅拿到了當鋪。巴金愛買書在文化圈內是出了名的。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巴金一家生活已很拮据了，但是省吃儉用，他還是要買書。一天，一向依著他的蕭珊實在忍不住對他說：「家裡已經沒有什麼錢了。」不知道家裡到底有沒有錢，日子能不能過下去的巴金說道：「錢，就是用來買書的。都不買書，寫書人怎麼活法？」第二天，他還是去買書。魯風先生說的岩峰君，身患疾病，又沒有收入，硬是燕子銜泥般地攢起了幾千冊書；有一段時間生活發生變故，損失了那幾千冊書；後來他生生地又「建設」起了自己的書城——又是幾千冊書。中國書痴如此，外國書痴也如此。胡洪俠寫的《書情書色》說， 有 一西人愛書成痴，有錢必買書，竟至傾家蕩產，無奈將自己的部分藏書送去拍賣。他去現場觀戰，坐立不安，心如刀絞，半路上溜了出去。一會兒，拍賣會場殺出一新買主，勇猛競價，每本書都志在必得，滿場驚愕。此新買主不是別人，正是那書痴。原來他自己化裝一番，換了假名，拚命也要買回自己的書。

二、讀書 。古今中外無數的書痴無不是將書作為親密的夥伴陪伴自己一生的。蘇東坡有「故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之」， 黃庭堅有「三日不讀書，語言無味，面目可憎」的說法。那些「囊螢映雪」、「鑿壁偷光」書痴的故事更是代代相傳。《資治通鑒》的作者司馬光每次讀書前，反覆揩洗桌面，吹走灰塵， 鋪上薄毯，畢恭畢敬把書平鋪於上認真閱讀；每看完一頁，先用大拇指輕輕捏起書邊，再慢慢一翻而過，幾十年如此，凡他讀過之書，毫無褶皺痕迹。古代讀書最多的可能是康熙朝的陳夢雷，他主編了一萬卷的《古今圖書集成》。在二十世紀的中國學者里，讀書多的學者難以計數，但論最多，則有三個學者可以候選，那就是陳寅恪，錢鍾書，李敖。這三人都是從小到老不停閱讀的職業讀書人。他們讀書不分地點、場合，有的坐監牢也讀書。台灣的李敖，在獄中讀完了兩套百科全書；柏楊在獄中反覆閱讀了二十五史。但論讀書最多者，當屬錢鍾書。他終其一世，手不釋卷，出中入西，博通西語六七門，留下數千萬言手稿集，淵深如海，遠超前賢。中國的書痴這樣，外國的書痴亦如此。據說法國大文豪巴爾扎克，曾經在一天內連續讀書寫作長達18小時之久。美國的《圖書》雜誌曾海選「美國讀書最多的人」，奪得「美國頭號讀者」稱號的是50歲的克勞斯娜，平均每天接近3本，每周20本，每年超過1000本；如果按這個速度二十年就能讀兩萬本。

楊岩峰老師讀書生活照

三、藏書。明代范欽是著名藏書家，他酷愛典籍，為官多年，每至一地，廣搜圖書；曾建藏書樓「天一閣」，藏書7萬多卷。就當代藏書最多的書痴看，非曾任北京大學歷史系主任的朱希祖先生莫屬，他家中藏書多達25萬冊。上海的老市長汪道涵是一個學者型的高級官員，他國學功底深厚，講話時喜歡引經據典，唐詩宋詞，脫口而出。他老家安徽明光市建立汪道涵藏書樓，專門收藏他捐出的數十萬冊圖書。上海也建立了道涵藏書館，也收藏了他留給上海的六萬冊珍貴圖書。著名學者、作家鄭振鐸先生，人稱「大藏書家」，他的藏書共9萬餘冊，這還不算「八.一三」戰事中化為灰燼的1萬餘冊。其實藏書成痴的人未必都讀書成痴。現在有些大款住著別墅，在書房裡擺上滿滿一屋子書，但一本也沒有讀過。這當然不叫書痴，最多只能算附庸風雅。

四、抄書。南齊有個叫沈麟士的人，他一 生之中抄了許多古書。八十 多歲時，家遭火災，所抄之書毀於一 旦。可是他毫不灰心，發奮重抄，又 達兩三千卷，分裝了幾個大箱。明代中葉士人唐堯臣藏書累積萬卷,皆自抄書目,並在書冊封面上印了四個醒目的字:「借書不孝!」。 路人皆知的相聲大師侯寶林，為了想買一本明代笑話書《謔浪》，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舊書攤也未能如願，後來他得知北京圖書館有這部書，就決定把書抄回來。時值寒冬，他頂風冒雪，一連十八天跑到圖書館去抄書。一部十八萬字的書終於被他抄回來了。「革命老人」徐特立曾經說過這樣一句 話：「買書不如借書，借書不如抄書。」 實然！誠然！

五、寫書。多數書痴買書、讀書、藏書、抄書的目的是寫書。清初卓越的思想家著名書痴王夫之在明亡後，以著述為事，一生著書224卷，代表作有《讀〈通鑒〉 論》、《尚書引義》等。著名小說家倪匡（原名倪亦明，後改名倪聰，筆名衛斯理」），寫小說的數量達三百多部，電影劇本超過四百部，字數超過一個億；曾在金庸出國期間代寫《天龍八部》連載。法國19世紀浪漫主義作家大仲馬寫作的速度十分驚人，他一生活了68歲，晚年自稱畢生著書1200部。有人問他：「你苦寫了一天，第二天怎麼仍有精神呢？」他回答說：「我根本沒有苦寫過。」「那你怎麼寫得又多又快呢？」「我不知道，你去問一股泉水它為什麼總是噴涌不盡吧。」

六、 吃書。數學家張廣厚有一次看到了一篇二十多頁的關於虧值的論文，覺得對自己的研究很有用處，就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地認真讀，反反覆復地念了半年多。潔白的書邊上留下了一條明顯的黑印。他的愛人對他開玩笑說：「這哪叫讀書，簡直是吃書。」美國有個「國際吃書節」，號召愛吃又愛書的個人與團體，以食材製作出與書相關的物件，在4月1日這天下午2點至4點(以每個人的時區為主)，將成果公諸網站上或特定場所，然後在4點整的下午茶時段里，動手將它們祭入五臟肺腑之中。能吃的書多以書形蛋糕和用麵包片、海帶做成。可以吃的書不時還被賦予政治寓意：一位西海岸的環保主義者把保護地球的名句銘刻在萵苣葉子上；一個來自墨西哥恰帕斯的婦女團體用天然染料把「飢餓」 書寫在玉米餅上。

七、盜書。盜書亦稱偷書。說偷書首先讓人想到孔乙己。孔乙己家道貧寒，沒錢買書，便偷何家的書，結果被吊打。有人問他此事時，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孔乙己的理論能被很多人接受。文化大革命中，全國掀起一片破「四舊」、打倒「封資修」的高潮，許多書都被當成大毒草被銷毀。書痴們看書只能偷，那也是在即將被焚燒或被打入紙漿池的關頭「偷」出幾本藏起來讀。那時，筆者的父親在山東省造紙總廠工作。紅衛兵搜到的書交到這裡被打成紙漿重新造紙。筆者曾從如山的書堆中偷過八本書。也有不太道德的書痴，在圖書館看書時把自己喜歡的章節剪去，或者開個天窗，弄得完整的書殘缺不全、面目全非，令人不齒。當今最著名的偷書賊當為美國愛荷華州的斯蒂芬·布魯伯格，其真堪稱因痴書而偷書兼藏書的「書痴大盜」。他自己駕車或乘飛機去各地圖書館偷書，喜歡撬窗而入；關於玻璃窗的製造、產地、特點及安裝等知識極為豐富，遠勝專家。二十多年間他偷遍美國及加拿大的二百八十六家圖書館，偷書二萬三千六百冊。案發後聯邦調查局探員需動用長達一點一七公里的書架陳列贓物。

八．焚書。焚書的鼻祖當屬秦始皇了。秦始皇統一六國，統一度量衡，統一文字，還要面對人民對繁重徭役不滿的造反，事務那麼繁忙，他卻痴迷於恨書、焚書，首開了焚書先河；他命令除《秦紀》及醫、卜、農以外的書，舉天下所有史籍、詩書、百家語盡都付之一炬，中華文明幾乎就此斷絕。自秦朝起，專制主義者禁書毀書愈演愈烈，明清以來尤甚。文化大革命中，全國的紅衛兵上街橫掃「四舊」，大規模焚書成為掃除「舊文化」的時尚；不但有《吶喊》、《彷徨》魯迅的書，甚至連字典、家譜都在焚燒之列。1966年4月14日，郭沫若在第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擴大會議的討論中說自己「以前所寫的東西，嚴格地說，應該全部把它燒掉，沒有一點價值。」雖然他 並未真的燒過自己的一頁書，但他的講話卻在「文化大革命」的初期起到了不好的政治效果，被康生、江青之流利用推動了極「左」思潮的進一步擴張，而郭沫若本身也並未因此而逃脫「文革」的災難。

魯風老師說岩峰是書痴，其實他何嘗又不是呢？走進魯風老師的家，滿眼全是書。書房的書架都放了兩層書籍，床頭、床鋪底下，也到處都是書，種類涵蓋了文學、歷史、哲學、音樂、美術、書法、地方史、旅遊、園林等，就如一個小圖書館；有的還用手提紙袋精心分類裝上。特別是那些報紙剪貼，邊批、眉批、旁批，密密麻麻，令人震撼。隨著網路時代的到來、「快餐文化」的盛行，還有多少人願意捧著書籍細細品味？還有多少人願意騰出居室的一點空間來做書房？還有多少人還有買書、藏書的習慣？還有多少人像魯風老師、岩峰君有這樣愛書成癖的習慣，去執著地追求文學？確實值得深思！

《春華秋實·散文天地》

欄目版主：春日暖陽

本期編輯：綠草如茵

圖片非署名來自網路

作者簡介：李繼政，男，大學本科，泰安市政府幹部。七十年代開始發表作品；1968年參加工作，1980年從政。先後發表經濟研究方面的理論文章57篇，其中國家級刊物採用21篇；有5篇被中共中央辦公廳《求是》雜誌《內部文稿》採用。多篇論文被資料性刊物轉載或收編。小說《龐三龐三》獲2014年全國「文華杯」小說大賽三等獎。小說《醉酒話「真諦」》《「油條」叔之死》《縣委書記和他的司機》等針砭時弊，入木三分，受到好評。著書有《文革日記》《耕耘與收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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