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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順行尋記白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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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旅遊體驗師「靜謐夜空流星」:無門無派無師從的好攝者,以興趣為師,借想像為步,喜歡山光水色的無羈,迷醉唐詩宋韻的旖旎,於是從詩里看到了畫,總想往畫里嵌入些詩。所見所思,傾訴筆端,文不足以圖補,圖缺韻用文輔,只為耄耋之日能細數從前歲月。

星空

 時光·漫步

許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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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庫村,為著參加包氏兄弟第二季冬季論壇。聚會裡遇白鶴山莊張莊主。旅伴與其相熟,敘談說起他的山莊,曉得正在開發帳篷民宿,工程行將完備,就等著開業。旅伴開玩笑說去體驗看看,沒想到莊主盛意邀約,一行旅人便應允去了。庫村離白鶴山莊不遠,四十多公里而已,不過山路彎彎又繞繞,行不得快,何況沿途夜道全是烏漆嘛黑的,看不見人家燈火,直懷疑是否走錯了方向。個把小時驅車,終於看見山莊大門。守衛查詢清楚了,告知行至山頂平台,停車步行過弔橋,向右下山就到了。

弔橋口倒是好尋,黑漆漆夜裡一盞燈火亮在入口,顯眼的很。一行人用手機電筒的光照亮身前,魚貫踏入弔橋,徐步往對岸去。儘管橋上隔些距離會掛盞照明的燈,隔得實在有些遠,在這星月俱隱的夜裡,螢火般羸弱。四望皆漆墨,黑洞洞的,走在橋面上總覺著被暗夜擁圍了。人天生對黑暗會有恐懼,特別置身陌生環境的時候,因為黑暗裡有太多的未知。前途會是荊棘叢生?腳下會是陷阱遍地?不得而知。不過不管如何,懷揣著心中的明亮,走自己的路吧,相信它會帶你走向遠方。

初始感覺橋體還是蠻牢靠的,沒覺著怎麼晃動。走出十幾米外,便渾然不同了,開始有些晃悠不定。離橋頭愈遠,晃悠便愈是厲害,甚至腳步都蹣跚起來。幸好夜的黑掩蓋著世界,也不知道橋的跨長高差幾何。無知雖不是什麼好事情,卻可以無畏,恐高之人便也無從害怕,只顧悶著頭往前趕。若還是怕黑,那就跟著人眾,頂冒冬夜裡抖顫凍人的寒意,亦步亦趨地不要掉隊,走一步,彼岸便近了一步,終歸會踏上堅實土地的。

一般而言,走弔橋由下行轉為上行,意味著橋的中心點已過。怎麼這許久光景,還走在下行途中,總覺著老行不到彼岸似的,不免被晃得有些心慌意亂起來。然周圍無見人家,宿營地就在對岸,心慌也好,意亂也罷,都要硬起頭皮往前行。路漫漫兮夜黑茫,冒寒跋涉兮步履慌,行步難兮誰人來幫忙。走吧,一心不再顧念其他,只將腳步跨,終於換來腳踏實地的感覺,那一刻,懸著的心漸趨平復。

下山走的是林中台階,平展展石塊砌成步道挺寬闊,就是一點也不講究迴旋,直愣愣地直衝往下,稍嫌陡峭些。好在路不算遠,台階盡頭,繞過小段平坦山徑,莊主的受星宿就在水涯岸旁一溜兒排開。十二頂帳篷,取了十二星座命名。難得哥幾個星座各異,莊主按客人所屬星座安排住房,倒是蠻新奇的。

帳篷室外瀕水側,用木地板架空的平台非常寬敞,盡可滿足兩家人歡宴聚會所需。吾喜歡這平台,憑欄斜靠,思緒卻不肯停歇,引想像幻入夏夜綺思。天穹碧落,藍謐靜默不語,掛一輪明晃晃冷月,清泠泠倒映湖水,澹澹盈波里藏不住一盤銀輪,清濯若洗。月不動,銀盤亦不動,唯光波盈動,粼粼閃爍,直盪至高腳木平台前歡愉漾溢。此際倚圍欄,把盞葡萄美酒夜光杯,微醺似醉邀約湖中倒影共飲。或者乾脆閉了眼睛,將自己陷入平台吊椅座里,任身子隨著吊籃微微晃悠著,感覺月輝輕悄悄圍擁了過來,再播放上德彪西的月光奏鳴曲,聽鋼琴叮咚共星月清輝流淌著相互縈繞,與林子里蟲吟風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心緒歸於平寧,靈魂安靜棲息,不與凡塵去爭憂,該當是人生幸甚。

今夜,就在此時,吾喜歡夜靜白鶴山莊的感覺,尤其喜歡房頂斜坡上那兩扇碩大天窗,將星空輝光接引進屋。躺在溫暖被窩裡就能看見頭頂一方浩渺與神秘。記得故鄉的老屋子也是有天窗的。鄉人在椽子上鋪疊烏瓦的時候,總會特意留一小塊地方空著,然後選塊玻璃遮蓋上去,只為著接引天光照亮屋堂。小時候常常坐在天窗下面,看小雨淅淅瀝瀝,跳珠相濺著敲打玻窗;看天晴玻窗外日光透射進來,在昏暗屋裡形成一束明亮光柱,飄飛著塵埃沉沉浮浮;看夜靜繁星遠遠掛在天上眨巴眼睛,似乎述說深邃里的什麼秘密。只是那時候窗很小,世界亦很小,微微一些所得便心滿意足。不會有誰為著觀星看月專程跑到僻靜里去等候,更不會想到那麼愜意的主意,躺被窩裡觀星象。

隔著一扇窗,儘管不似以前的窄小,吾還是覺著不太過癮。索性不顧室外寒凍襲擾,獨自推門出來,乘著僻靜無人干擾,擇一空地將腳架兒擺開,搭上相機瞄著夜空,以及黑噓噓的山林。天頂浮沉陰雲霧,遮掩了星輝光芒,天穹的暗藍卻依然滿蘊魅力,神秘藍調總是能夠那麼勾魂。雲層有些淡散了,偶爾露出些星星點點輝光,稀稀疏疏綴上天幕,雖不能星垂四野,對於久居鬧市難得見幾回星光的吾而言,已盡足夠。月亮也爬上來湊趣,不過來的不那麼爽快,圓輪朦朦著不甚清明,卻將疏星驅趕殆盡,豈止是畫蛇添足的多餘,根本就是壞了意境。感覺今夜不會再有星空神秘了,無心再等待,收拾歸寐。

天未曉,在雞鵝嘰嘰咕咕吵鬧聲中醒來,天窗上的藍仍未褪卻。聽帳篷平台底下似乎有翅膀撲扇響動,好奇心起,光著膀子跳出被窩,跑平台上去查看,卻是一群白鷺棲息。生平第一次離白鷺如此地接近,有心拍攝些照片,卻不明地形,未知能否下到平台底下,況且始料未及,也沒帶上照明工具,只好作罷。

既然醒了,晨光也近曉,天色的藍沁純凈若水,格外地誘人。乾脆穿衣起床,再去周邊繞繞,看看能否有意外風景相遇。一個人的晨路,走過露營基地,水涯岸上有幾個木質平台,撐起遮陽傘安置了品茗小座。座旁欄杆外,寒樹葉落凋零盡,遠山連綿暗淺影,溪床灘上淺水如帶,彎繞靜默卧於天穹藍頂之下。若是閑來三倆好友,嘬一口清茶淡香,圍坐話短長,可以靜享光陰,實在是很安逸的事情。

順山坡斜路進樹林,卵石道引領至溪岸松鶴亭。四角的翹檐小亭,圍欄伴著蒼松,閑無人影蹤,一個靜凈不被凡塵叨擾世界。俯瞰可見林翠溪流悠長,仰觀就是天頂弔橋斜跨。與昨夜的只見腳下踏板不同,白晝里仰觀弔橋,細長一線斜斜橫過天際,蔚藍里的飛渡頗具飄逸意味,可惜缺了淡雲遊移,還差些浩蕩氣勢。昨晚本擬登山重回橋頭,拍星月藍調里,弔橋漸遠漸細直伸至對岸的畫面,應該會是不錯構圖。若然機緣巧合恰有明月懸停橋頭,那便奇妙了。終是偷懶未行,如今想想只能留下些遺憾以待他日了。

同伴睡足了,醒來就呼叫歸回吃早餐。吾早起尋風景是一種幸福,彼安逸睡到自然醒也是一種幸福。感覺幸福就好,又不必計較是何種形式。如今不及細看的風景,暫且擱下,匆匆回營會合。天亮後的營地不同夜黑里景象,開門便有修竹千百株相迎,黛綠的竹桿節節攀高,於頭頂撐出森森翠綠。竹葉縫隙透露著藍醉天宇,竹林地里卻鋪滿了礱糠殼的金黃燦燦。生命的綠,神秘的藍,與充滿希望和熱情的金黃,如此地和諧。帳篷平台下,綠油油的菜長了滿畦滿壟,山野生活隨性而自由,無拘無束最是得吾心意。

早餐後辭別受星宿,原本可籍由渡舟過溪。冬寒季里枯水期,水位降落,裸露出溪灘,舟不能行,仍由弔橋返回。由此知橋頭山崗乃金鐘山,山下大住、竹里、司前三溪匯聚於白鶴渡。弔橋亦甚有些說道,橫跨258米,號稱世界最長單體人行弔橋。在朗朗乾坤里,看見橋面顫巍巍離溪48米,步行其中的晃晃悠悠著實可以嚇退恐高膽怯之人。對面橋頭就有倆小年輕,嘗試了幾次,終究還是沒能過橋,無緣橋上風景佳妙相待。立橋上,俯瞰腳底,水碧三江匯聚,一江綠翠一江灘,流水迤邐繞青岩。

橋頭廣場右側,高岡上雙魁亭印在天藍里,追記著兩位徐姓先人。徐奭,附近溪口村人,甌城歷史上第一位狀元。沒想到甌城狀元之首不在城區繁華地界滋生,卻出自山野鄉間。有才如此,堪值得鄉人佩服。徐履,同樣是溪口村人,聰穎而好學,博覽經文史籍,惆悵有大志,省試第一,被秦檜相中欲招為婿。名利之前能不為所動,已屬難能。殿試當著君君臣臣,於試題不置一詞,卻痛陳投降賣國陷害忠良之無道,此等行跡,豈是尋常書生可為,非士子之風莫能成也。國人常言人傑地靈,有此二徐雙魁,料溪口村當非尋常之地。今日有事不能往,日後若然有緣,定當擇機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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