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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燈都熄滅了

幾年前一個深秋的下午,我去看望從外地來本市看病的表姐。來之前表姐囑咐過我,千萬別跟親戚透露她得了抑鬱症和住院的事,她受不了這些人說三道四。

從外觀看,精神康復醫院跟其它醫院並無二致,燈光柔和,走廊安靜,偶爾走過一兩個病人,神色正常,情緒穩定,腳步也是輕輕的。表姐從走廊盡頭的病房迎出來,我看她除了臉色暗黃些,精神還好。表姐顯然跟病友們相處的很好,一個個為我介紹。病房四個人里,一個是銀行高管,一個退休幹部,一個編輯,一個高中小女生。幾個人淺笑盈盈地跟我打招呼,招呼我坐。病房裡很乾凈,除了幾張床,沒有器械,也沒有藥物。這裡不像是病房,倒像某單位的集體宿舍。如果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每扇窗戶和窗框上都固定著一根繩子,窗戶只能打開二十厘米,我當時並不知道這樣做的用意。

寒暄完畢,表姐去護士站請假,給值班護士說明,家裡有人來看望,要去樓下小花園散步一小時,護士看錶,記錄在案,批准我們下樓。

九月末的天氣,小花壇里涼爽宜人。我們邊走邊聊。表姐是教齡三十年的老教師,退休前得了抑鬱症。無法控制的灰暗、消沉、失眠、孤獨,對任何事物都毫無興趣,時常有徹底解脫的可怕念頭……在地區醫院斷斷續續治療了一年,效果一直不佳,只好提前辦了病退,轉院來這家醫院治療。住院期間,因為有藥物控制,失眠癥狀有所減輕,每夜能睡幾個小時,但依然驚悸多夢,頭腦不清醒,整個人就像陷在一個長長的夢魘里,怎麼掙扎也醒不過來。我寬慰她:想想你家丈夫、孩子、老人、工作,百事皆順,簡直找不到一件憂心的事,自己想開點吧。

表姐思忖片刻後說:其實最折磨她的一件事,是她曾經教過的一個學生,幾年前因為早戀學習成績下降,迫於家長和學校的雙重壓力,最後跳樓自殺了。事後她回憶起,她也是這個孩子的科任老師,曾經因為學習成績批評過這個孩子。為此心懷愧疚,寢食難安。表姐絮絮叨叨地回憶起很多跟這個學生有關的細節,懊悔那時候怎麼沒對那孩子再耐心點再溫和點。我聽了表示理解,順著她的思路又談了一些學校和學生的舊事。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西斜,晚霞的餘暉把表姐的臉曬得紅潤了,看上去跟她平時沒什麼兩樣。我正準備提議回病房,表姐沉默片刻後,第三遍又提起,其實最折磨她的事,是她曾經教過的一個學生,幾年前因為早戀……我終於覺得不對勁了,看她這狀況,就像電唱機出了故障,陷在卡槽里反覆循環,就是轉不出去,祥林嫂一樣反覆喃喃自語:我真傻,真的……

探病歸來,我百度了關於抑鬱症的事,算是了解了大概。中國心理衛生協會的數據顯示,目前中國有病例記錄的抑鬱症患者已超過3000萬,實際患者更多,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跟這個數據相關的是,世人對抑鬱症的陌生。除了自身的病痛,很多抑鬱症患者更怕面對的是來自於世人的冷漠和嘲諷。「全世界的燈都熄滅了」,一個抑鬱症患者這樣形容患病的感覺,彷彿掉進一個巨大的黑洞,越掙扎越絕望。

轉眼這年秋盡了,經過三個月的物理治療和心理治療,表姐的抑鬱症依舊沒有得到很好地控制。但精神康復醫院有規定,病人住滿三個月必須離院,未見好轉的一個月以後可再來入院。表姐只得出院回家修養,準備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病情反覆就再來住院。

現如今,社會對抑鬱症一無所知的時代已經過去。抑鬱症作為一種疾病在公眾的意識里逐漸得到承認。對普通人來說,面對光怪陸離的世界,倉皇而過的四季,忽明忽暗的命運,我們只能試著去原諒,去寬慰,去悅納,用努力去證明:這個世界雖然不完美,但我們仍然可以療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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