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筆下的田園牧歌

從龍華村回到廣州，重回坐在辦公室里敲鍵盤的日子已兩個多月，對鄉野工作生活甚是懷念。當遇到這本上海文藝出版社新版的《山南水北》，我興奮都差點要大叫。作家韓少功的名字並不陌生，他的作品看得卻少，只有一本小說《日夜書》，故事還不錯，記住的卻不多。估計如網友所言，《日夜書》在韓少功全部作品裡面居於末流罷，最好的韓少功還是在《爸爸爸》《馬橋詞典》《暗示》以及一些好的散文篇章裡面。

作家在八溪峒買地建房，每年6個月生活在鄉野，書里是他在鄉野生活的真實記錄，因為足夠深入，因為作家的敏銳視角，這份鄉野體驗顯得真摯而飽滿。讀此書正是與韓少功「共享鄉野體驗」。不過這年頭，人們對「共享經濟」趨之若鶩，用滴滴打車，騎共享單車，對閱讀這檔子成本極小的「共享體驗」卻不大感興趣。

全書共103篇短文，一部分寫作者的生活體驗，一部分用魔幻筆觸寫鄉間見聞傳說，一部分寫各種鄉野奇人，鄉間泥土味的素材經由小說家的妙筆，顯得意趣闌珊，可讀性極強。妻子睡覺前總嚷嚷聽故事，這陣子工作太飽滿看書時間少，肚子里沒什麼新故事了，這本書里的這些奇幻故事夠我用了好些天。

我感覺，閱讀此書最重要的是體悟作者字裡行間展露出的大自然給予的豐富感。附錄《次優主義的生活》中，芳菲在對韓少功的採訪中談到，我確實知道，在他的行走、他的生活中，一定從自然中收穫了我完全不了解的豐富東西。作為城裡人，城市佔據了我們的精神生活，充實了我們的精神生活，但又剝奪了一些重要的內容，沒收了許多豐富的言語，限制了精神世界的完整，帶來一種明顯的殘缺。這「從自然中收穫的完全不了解的豐富東西」，我是懂的，因為去年在龍華村近10個月的生活體驗。臨行前，村支書送我兩塊在河邊撿到的小石頭，一塊是不規則的黃蠟石，一塊是深褐色的圓形鵝卵石，河水把它們沖刷得圓潤，我把它們帶回了辦公室，當鎮紙用。

在村的工作也很苦，最苦的是因為拋妻棄子。工作任務也重，總有時不我待只爭朝夕的緊迫感，總想多干一點、再多干一點，幾乎每天7點多起床，除去吃飯的時間，往往要干到晚上11點多才關燈上樓去洗漱睡覺。也有點燈奮戰到凌晨，只因對扶貧系統愛意深沉。多少次在暴雨夜中點起燭火，炎夏停水時拎幾桶深井水洗澡。多少次夜深人靜開會去，煙霧繚繞話家常。

苦中也有樂。曾見過的，兒童放學歸來早，走在鄉間的小道上。山雨欲來風滿樓，披上冬衣抗春寒。草木有本心，甘甜似初戀。早春好時節山影幢幢，煙雨蒙蒙見仙境，油菜花香襲人，遍野蟲鳴娃叫好悅耳。怒放的黃花風鈴木點亮一片天。青禾才立招晚霞，灌木夾道螢火舞。也曾看到彩虹橋架起來，清幽的蓮次第盛開。也曾踏著露水到田野去，撿拾彩色的夢。多少次抬頭看天，想繞個棉花糖給家裡的女兒。有些思念會瘋長，平鋪開來遮蔽了歲月。靈魂因為綠色快樂，心靈因付出安寧。暮靄沉沉，微嘯清風，陌上花開。

我不否認，眼睛思念那片綠的海，鼻子思念那花香四溢沁人心，耳朵思念那叢翠竹里的百鳥朝鳳，嘴巴思念那眼清泉的甘甜，雙手思念清晨田野里的野花，雙腳思念那片柔軟的土地，腦子思念那些腳踏黑土心靈未落塵的人們。

春節假期將至，不少朋友要回老家，希望大家不要沉溺於觥籌交錯走親訪友，有機會多去鄉下走一走、待一待，感受一下大自然給予的豐富生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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