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著的西塘古鎮

最新 02-18

生活著的西塘古鎮

文陳宏賓

打開西塘風景的扉頁，一座鎮，一泓水，一群人，躍然筆端。

想嘆，想喊，更想寫。我把靈魂散落在江南水鄉的波紋中，烏篷船，載走我的目光，蕩漾在擁擠的倒影里。看河邊小橋古屋靜立，春風洗凈眼眶裡的塵埃，綠葉、紅燈、垂柳，點綴著青磚烏瓦的老屋，傳遞出古鎮幽深歲月的精彩。清明雨洗滌往日浮躁，把自己交給一座鎮，我知道，西塘在等我。這一等，竟等了千年。

來西塘時，天色陰暗，空中飄灑著雨，或許是清明時節，煙雨相伴。風已經沒有寒冷的姿態，從江南油菜花地里吹來，淡淡清香里伴有一股江南獨有的泥土氣息，從臉頰邊滑過，又輕輕斜斜地撫過心坎，轉眼又鑽進古鎮的長街曲巷，我知道，這是在給我引路。抬眼望，黛瓦粉牆，沿河建屋，依水而居，河中石橋，儼然如一個個紐扣，把古鎮緊緊系在一起。不愧是紐扣的故鄉，厚重、大氣，而又不失靈動之秀。河塘兩岸，青磚白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竟把自己看成一幅活生生的畫面。

我在畫中沉思，誰是作畫人？

「春秋的水，唐宋的鎮，明清的建築，現代的人」。誰寫下這麼有詩意的句子，讓我看一眼就喜歡上這裡。

望著雨中若隱若現的古樸建築，站在馬頭牆下，我想找一種理由來慰藉自己驚訝的心。一磚一石、一屋一瓦、一橋一船，隨著眼前這水，緩緩流淌進我的血脈，沸騰，我此時竟忘了我自己。

和西塘比，我太年輕。

西塘，歷經風雨，歲月在這裡留下的是感嘆，感嘆歷史久遠。春秋戰國，吳越相交，固有「吳根越角」之稱，江南獨有的靈性，造就出這舉世聞名的村鎮，借水道之便，你更有了「魚米之鄉」的美稱。唐宋時期，你就把自己站成一座鎮，經歷明清，你用年輕的拼搏把自己發展成一座繁華、富庶的大集，窯業，米市，食品，制陶業日益興旺，在不知不覺的生活中，你體現出自己獨有的價值，你一筆一筆把自己寫進史冊。

到今天，我還能聽到你昨天的感嘆，你往日的心跳，走在你古樸的胸懷裡，感覺一點不像千年前的你。難怪你吸引著一群又一群的年輕人，踩在你的肩頭，聽風、聽雨、聽故事，生活在遊走，歡笑在停留。

行走在煙雨長廊，望遠處一堤如煙的綠意在清明雨中若有若無，我用目光臨摹一道獨一無二的風景線。

身後，兩位老者有趣的聊話，吸引了我的注意。早先西塘塔灣街有一胡姓年輕寡婦，獨撐一家老小和一個小商鋪，取名「胡家鋪子」。胡家鋪子前的河灘邊有一個水豆腐攤，攤主王二，年輕厚道，家境貧寒。他見胡氏艱難，便生同情之心，幫著做些體力活。日久以後，胡氏為感激這份情，借修繕店鋪之時，沿河建起了棚屋，將店鋪前的沿河街道全遮蓋起來。不想棚屋建好以後，胡家鋪子生意特別紅火。其他商家紛紛仿效，竟連成一片，後取名廊棚，意為郎而建之棚屋。想必，就是這偉大的愛情，感動上蒼，故事已經成為歷史，長長的雨廊成了西塘一處實實在在的風景。

站在雨廊望兩岸的粉牆烏瓦，我的影子沉在門前的河水中，一隻載滿遊人的烏篷船，從我面前駛過，攪亂我的倒影，就像散墨般淡盡。船上，一位衣著碎蘭花布衣的女子，沖我發出甜甜一笑，如水、清淡。一下子流進心頭，暖暖的。

西塘的廊，西塘的笑，西塘的江南女子，讓我醉了。

今天，我來的正是時候，煙雨清明，煙雨長廊，在煙雨里感受西塘生活的姿態，這是一種情調，雨洗去古鎮一冬舊夢，洗綠古橋邊條條垂柳，心情正如春天一般，清新，怡然。

沿雨廊前行，望對岸，時而見遊人對飲，時而見遊人拍照，時而見遊人品嘗各種美味小吃，留下身影的同時，把笑聲留給西塘。

一串串紅燈靜靜地傾聽著，雨中越發的紅。

青藤、水屋、搖椅，托起厚重的瓦當，點綴高高的馬頭牆。「半朵悠蓮」，一塊很有詩意的石刻，映入眼帘，旁邊一個大大

的「茶」字，讓西塘生活上升成一種境界。一位小姑娘端一盞熱茶，喝得津津有味，茶香撲鼻而來，西塘，你真會生活。

信步走進一家商鋪，推窗遠望，處處綠波蕩漾，家家臨水映人。依水而建的酒家，宛如古船，把自己建在煙雨長廊的下端，尋窗下一空位而坐，點一碟茴香豆，溫一壺黃酒，看雨潤古鎮，看江南女子，我和西塘一同享受生活。

轉角不一定有愛，但往往有意想不到的風景，過送子來鳳橋左轉，眼前一亮，河邊埠頭上站立一位照相的女子，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如同一隻白狐降臨西塘岸邊，又如一團雪，冷瑩、耀眼，莫不是我的眼睛看錯啦！

近前細看，好一個江南女子，把自己打扮得這般素凈。

這明明就是一道風景，西塘有了這些元素，生活得一定不枯燥。

女子身後，恰好有一隻烏篷船駛過，古老，嶄新，古樸，靚麗，形成鮮明的比對。這優美的生活畫面，簡直叫絕！舉起手中得相機，我記錄下西塘生活的一個細節。

身後傳來小販的吆喝聲：「黃酒，紹興黃酒，快來品嘗！」

有酒，有景、有情節，這樣的生活意境，猶如一篇優美的散文。

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戀人，舉著自拍神器，站在連橋上，想把自己寫進西塘的畫面，風，替他們按下了快門。一座鎮，一段情，見證如痴般的愛，他們完全沒有顧忌身邊的遊人，或許正陶醉在西塘的美景里。

不想打攪他們的戀情，我悄悄走下石橋，回望，高高的橋身如同一道白色的長虹卧於水上，倒影合二為一，形成一個碧玉圓環，一對緊緊抱在一起的身影，映紅河塘鯉魚的臉。

古老中煥發出青春的氣息，一群錦鯉望著橋上的人。

弄堂口，誰在牆上釘一個橢圓形的木牌，上面寫著：我在西塘等你。是等我嗎！我遲疑許久，怎麼不見等待的人，只留下一條空空蕩蕩的弄堂。

雨滴在弄堂里的石板上，喚醒沉睡的古磚，以一種別樣的心情看著我，竟使我害怕起來，弄堂深處是什麼？故事，還是等我的人。

在西塘，這弄堂就是他的脈絡，裡面流淌的是歲月，是符號，每一種符號里有一種精神。西塘有一百二十多條弄堂，這裡曲徑通幽，肅靜空靈，弄堂深處，蜿蜒曲折。沿著古樸石磚行走，西塘與我同行，我與西塘一起呼吸，彷彿穿行在記憶的隧道。弄堂最寬處一米開外，最窄的地方僅一人側身而過，置身其間，沒有了念想，我成了牆上的一塊磚，被歲月壘進西塘，連同歷史的情懷。雨水沖刷出斑斑痕迹，此時，越發顯得靜，弄堂和我一起在聽雨。

想和弄堂說一段心裡話，不知從何處下手，我感覺到遠處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所有的話語一下子化為寂寞，隨著頭頂上的雨流入腳下的石板縫裡，遠去啦！遠去啦！

我與西塘之間，語言是沒用的，乾脆閉上嘴吧，就走一路，看他一路，把西塘的所有弄堂穿他一遍，儘管色彩單調，我的腳步一點不疲勞。

累時總會有收穫。突然，我眼前一亮，牆角處竟然立著一片葉，迎著春雨，綻放出新綠，弄堂在夢裡醒來，即將開始一天新的生活，難怪那片葉那麼綠。

一個肩挎大包的小女子，回頭生生地盯著我，被我裝進相機里，背景是一條窄窄的弄堂。眼前，青磚，白牆，牆上有一塊木板，上面寫著「西塘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