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格姆在中國詩集中的插畫

在網上購到一冊鄒荻帆的詩集《意志的賭徒》，是「七月詩叢」的一種（1942年11月桂初版），封面是一幅簡潔的木刻版畫。翻開書頁，扉頁內竟藏著驚喜。佔有兩個版面，一幅具有英倫風格、充滿田園生活氣息的插圖，馬上吸引了我的眼球。圖中一棵大樹下，一個長著高鼻子、戴著長呢帽的農夫，手持一根長木棍；旁邊一頭垂須眯眼的老山羊，似乎正與主人對話。

圖下有一行英文簽名：Arthur Rackham，竟是大名鼎鼎的維多利亞時代的插畫家賴格姆（1867-1939年）。熟悉英文精裝插畫書的讀者，對他應不陌生，這個因畫格林童話而出名的天才的插畫家，凡他插畫的書，都一時洛陽紙貴，為歐美古書藏家所青睞。英國甚至有個「賴格姆畫迷會」，全世界各地都有會員。

董橋在其書話中，常常提到賴格姆的插畫，對這位插畫家作品之讚賞，更是滿溢字裡行間。他說：「賴格姆一生畫過七十八部書的插圖。那些彩圖，張張透出詩意的氣韻，在封面上燙金燙出的一些畫，富於生氣勃勃；而就是那些黑白零星插畫，也撩人心弦。畫美女的那些插畫，個個姿色可喜。」

「七月詩叢」系列的詩集，在書裝上很有特色。每本詩集封面由一「Z」字型紅色折線，分割出左右兩塊區域，頗有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歐美立體主義的裝飾風格。右邊是豎排的大字黑體書名，旁邊為紅色的手書「七月詩叢」，在色彩上與紅色的折線相互呼應。書上作者姓名，皆以手書籤名呈現。那些風格各異的手書，透露了不同詩人的性情。而左邊的空間，都是一幅黑白插畫，每本詩集不同，有木版畫，有銅版畫，有東洋風味，也有英倫風格，或現代，或古典。有心人若將這一系列詩集封面的黑白插畫作者，細細考證一番，將能一窺民國時期國外插畫被引進的另一番風景。

而書的扉頁與封二，用的皆是賴格姆的那幅「農夫與山羊」的插圖，柔美的天藍色，歷經悠悠歲月，書頁雖已泛黃，而那抹藍色卻依然鮮艷。不知是否因為書裝設計者，對賴格姆的這幅作品情有獨鍾，抑或是這幅圖能傳達一些與《七月詩叢》相關的深意，所有詩集都用了這一幅作品，讓讀者看起來，真美。

中國引介國外插畫藝術於民國時期較多，魯迅、郁達夫、豐子愷、邵洵美等都在書裝設計中，大量使用國外的優秀插畫作品。珂勒惠支、蕗谷虹兒、比亞茲萊、竹久夢二等藝術家，均由那時的作家學者們紹介引入，從而引領了那多姿多彩的書裝藝術風尚。

幾十年來，我專收藏民國書刊中的詩集，恕我孤陋寡聞，除了七月詩叢外，我從未看到別的詩集有賴格姆的插畫。也許這輯詩叢，是中國最早引入這位大插畫家的作品吧。現附上掃描圖，讓讀者賞析。但究竟誰有如此好眼光，把它引進、印出，會是中國出版史上的一個謎嗎？

本文刊2018年2月18日《文匯報 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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