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歌手，鐵打的天后王菲
2018的除夕夜，春晚如期而至。其中，最重磅的回憶殺，就是王菲和那英繼《相約1998》後，再度同台，為大家帶來一曲《歲月》。
一個衣袂飄飄，一個潤物有聲。於是，二十年前唱的「相約永遠的青春年華」一下揚起不少煙塵。
1998年王菲首登春晚時，才29歲，像歌唱的那般，歌聲悠悠，目光溫暖。彼此她還是「港產的天后」，大年夜過後，人們記住了她，摩登點的小鎮都開一家「相約98」酒吧，時髦的女性扎著哪吒頭，模仿電視上那女孩的裝束，梨渦淺笑。
此後兩度上春晚，一次是復出給華人世界唱紅了《傳奇》，一次是從8歲到80歲都跟著唱的《因為愛情》。她好像總是這樣披星戴月，輕鬆的遊離在主流與另類之間。
我印象中的王菲，在台上的表現可不止這樣。
1994年的最精彩演唱會，她甩著大水袖，一筆「淚痕妝」，活蹦亂跳，王家衛給她做影像總監。
2004年的退隱演出《菲比尋常》里，她颱風全開，登峰造極，現場像在進行某種神秘的法事。她穿著鴕鳥裝，升降台如烈火燃燒，她拿著一個大喇叭吼：「一個一個偶像，不外乎如此。沉迷過的偶像，一個個消失。」
2016年末盛大的《幻樂一場》演唱會，她四年未開唱，大家紛紛說她金身已破，跌落神壇。而全然忘卻她一身紅衣，在台上照樣撕裂，震撼地唱：「昨天比明天要更好沒錯啦，是明天要更好是我唱錯啦。」
這一次，她跟觀眾似久別重逢，大家打趣她洗完碗手套都沒摘就上台了，還有人驚呼這莫非是《重慶森林》里給梁朝偉做家務的手套。
但我覺得這兩種打趣在她身上都不離奇，真像她會做的事：前者隨性，後者絕妙至極。雖然她一開口已是輕描淡寫的歲月無聲。
但歲月背後，送走的豈止一個時代。
1
「菲」黃騰達
大概王菲註定不凡。
她走紅時很年輕，從當年亞洲娛樂的前沿地香港，順勢火到台灣，由春晚真正火遍大陸，一舉打通兩岸三地的審美。
時至今天，很多人還是無法放下她。像昨晚春晚一秀後，她所引發的熱度持續到現在。但她真正如日中天的時期，還是在上世紀末到21世紀初這段時間。
畢竟1994年的採訪中，她就說出那句有名的「我最大的煩惱就是太紅了」，她的神態是先撩了一下頭髮，然後撅了下嘴，再不好意思的笑，慵懶又嫵媚，率真而淺白。
毫不留痕，好像就是王菲。
這是為什麼王菲如此難寫，在時間的流動里，人們仍能發現她的本真。
她沒有太強的表達欲，接受的訪問寥寥，彷彿不可窺探，但說話也散漫靈動，愛逗悶子，耍貧嘴；她玩票似的拍電影，角色個個像演自己，但沒人覺得不對；她是時尚先鋒，像櫥窗里的模特，二十年前的衣服至今被說道；她是樂壇diva，是老天爺賞飯吃，但個性又很「王菲」，對這口飯，不過閑來吃兩口。
如今，王菲依然是gay icon，時尚先鋒，另類先驅。而在這所有稱譽之前，她首先是一個歌者。她聲音里不同的個性和色彩，很難籠統的歸咎為空靈和天籟。
它恍若一個龐大的寓言，空靈里還有山谷的迴響、人間的箴言、動人的隱喻。這些隨同王菲一起，融匯成了一個複雜的母題。
事實上，這把天賜的好嗓子還承擔著更多的職責。
在早期，它給了王菲學習、模仿鄧麗君的基因。聽15歲的她在昆明灌錄的唱片，聲音沒有過多的修飾，卻完美把握了鄧麗君聲音里的悠揚婉轉，以一種近乎天然的清澈，反映世俗大眾眼中的唯美和柔情。
這令她成為模仿鄧麗君那些人中最有味道的一個，這是與生俱來的音色之美，天賦之選。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樂壇最興翻唱，還總挑日語歌來翻。無論腕兒大腕兒小，總撿日本的甘蔗渣嚼嚼，大眾也愛聽。所以1987的王菲初到香港，改藝名王靖雯，翻唱鄧麗君，也不形成大浪。
甚至幾年後以《容易受傷的女人》躋身香港樂壇一線也不代表著這把聲音找到了宿主，即便這種聲音才是招攬商業的天然資本。
一直到1993年，香港樂壇這股氣還沒消下去，那時已是枯木的源頭，把一切都學貧了，聽眾也疲勞。這一年王菲發行的《十萬個為什麼》這張專輯，走了一條不同的路子。
整張專輯裡面有六首翻唱作品，都是國際上最流行的那種唱法。其中，最有名的是美國」非主流「歌手Tori Amos 的「Silent All These Years」，粵語版名為《冷戰》，林夕填詞。
王菲冷冽的聲線勾勒出與原版不同的寒意和殘酷，她的聲音彷彿在划過大洋的藍色冰山，呈現出不輸給Tori的的幽暗與顫慄。
由此，天后世出。
2
「菲」常自我
1994年，是世界電影音樂的大年，也是對王菲非常重要的一年。邁過了香港流行天后門檻的她，準備邁向另一個目標。
這一年她彷彿擁有無限的精力，先後發行四張專輯，從大眾流行到另類獨立，從翻唱到創作，皆由自己。
此外，她還叩開了電影的大門，一部《重慶森林》直接開往電影史的殿堂，拿下國際電影節影后，年末連開十八場演唱會，連戀愛也要飛到北京。
由《胡思亂想》這張專輯始，顯示出她出眾、獨特的品味，這是她首次以主流歌手的姿態去發覺獨立音樂，她的個性和敏銳也在這裡開始噴發，基本以一己之力去對抗當時的主流唱片環境。
這裡面包括跟竇唯合作的《誓言》，以及兩首翻唱蘇格蘭樂隊Cocteau Twins的作品，還有當年大熱電影《重慶森林》的插曲《夢中人》，翻唱The Cranberries的《Dreams》。
他們與大陸彼端的王菲碰撞出奇異的火花，是超前的音樂意識和獨特的音樂品味相輔相成的結果。
這一年的另一張專輯《討好自己》更加包羅萬象。除了嘗試填詞，曲風另類的《討好自己》，還有大眾情歌《愛與痛的邊緣》，首次說唱的《出路》，無一不顯示出她極大的兼容性。
這是王菲自我意識的延伸，也是她不討好外界的宣言。
這像是王菲給大家的預告，她給華人世界唱了《我願意》這類大眾情歌后，開始往迷幻空靈、另類獨特的路數上走。亦真亦幻的後朋克風格，飄渺、虛空的唱腔令王菲遊離在另類的邊緣。
充斥著抒情情歌的華語樂壇，尚未受過這種衝擊，能感受到另類曲風，在當時無疑是種奢望。
王菲故意模糊的咬字，自創的囈語都在這裡開始萌發。在1996年全情投入創作的專輯《浮躁》中達到巔峰，這張專輯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還有王菲個人意識的傾入。
再加上竇唯、林夕、張亞東等人的實驗音樂理念處於勃發之際，《浮躁》架在時代之上，既像是悟性的共通，又像是在進行一場不為外人知的對話。
這一年的另一張專輯《Di-Dar》，則是嘗試了Trip-Hop，曲風陰冷迷離，才氣側漏。
英倫搖滾里有她的哲思和精緻，此後的創作里，她保留了這種完整性，在大眾喜愛的口味上加入不同的元素。她像一隻蝴蝶，穿越了迷幻薄霧的森林，有著不食煙火的氣息。
在開始呈現衰微勢頭的華語樂壇，當年王菲所嘗試的一切，石破天驚。
自此，喜歡懷舊的人聽她唱鄧麗君；主流唱片市場上，一曲《紅豆》至今回蕩；樂迷們則從她的歌曲中不斷發現她另類的標誌；而評論家拿著《寓言》和《浮躁》津津樂道。大家各取所需，偶爾碰撞，只能感嘆音樂的多樣性。
不久前看過一句話，特別有意思，大致是這麼說的：「王菲像一間裝飾精緻的房子，每個人都可以在裡面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因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王菲，大概就是與眾不同的綜合體吧。她沒有迎合，也沒有刻意表演，「酷」的真身，就已經建立。
3
「菲」唱不可
此前在網上看過有人問為何王菲的歌沒有太強的時代感。像我們如今聽鄧麗君的歌，直接把我們帶回《甜蜜蜜》、《君心我心》的時代。而王菲打破了這個格局，她不僅唱愛情，還唱生活，自由，個性，寓言。
從此，舊時代揮手歸去，新時代卷土而來。
高曉松說：「王菲一直在唱一個東西，我知道愛情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愛情從開始是什麼樣子，也知道愛情結束是什麼樣子，我知道生活是什麼樣子，可是我依然選擇愛你。」
直至今天，王菲的歌依然沒太強的時代感，可以說，王菲是被挑選出來代表時代，但更準確的是，王菲選擇並跨越了時代。
曾經跟她一個時代的歌手，有的隱沒，成了活化石；有的躺在功勞簿，自痴子唱，也成了業界標杆；這中間還有無數人在互聯網時代起起伏伏，最後沉了下去。
而王菲，現在依然唱了一首接一首的電影主題曲。即便現在是流量時代，我們發現她依然很能打，即便以後不能了，還有童童，母女倆拎出來隨時能打入各類排行榜。
她從來都不是照著「努力」這種法則生存下來的，她從出道起就是「反面教材」，翻唱過，也入過情歌大潮。
無奈就是有那麼極少一部分人，他們是不需要努力的，老天爺給了恩賜，接著就是了。歌唱事業對她來說極其簡單：選擇自己想唱的音樂，然後唱出來。
沒有聲嘶力竭，只是雲淡風輕的唱，然後歌聲就穿腸而過，你內心千言萬語。
流金歲月是人們生出的一個情意結，生生不息。就如在很多人心目中，王菲就是王菲。跟她現在唱什麼，怎麼唱沒關係。
想起王菲曾經在一個採訪中說：「我喜歡的音樂不是大家喜歡的， 是潮流抬高了我，潮流總會過去的，剩下的才是知音。」
是啊，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所以，我們會去珍惜，珍惜當下，珍惜所愛。新的一年，願你一切安好。
（圖片來源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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