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感悟生命

最新 02-18

感　悟　生　命

新春的第一天的上午，環千佛山步行。

春風送暖。酒水車不停地在馬路上忙碌，讓濟南的空氣中，多了一份讓人愜意的微潤。漫步在山路上，偶遇兩位聊得正嗨的老太太。一位老太太，一頭的花白短髮，面容白晳，眉眼柔細，透著和氣。腰板直，肚子偏胖大，但步伐穩健。一位頭上是燙染的黑髮，臉上皮膚暗黑。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配著漂亮的雙眼皮。身材不算胖，但是走路微喘。說話間，黑髮老太讓白髮老太看手機里的照片，說：

「看這老太太了嗎？90多歲了，還挺壯呢！我嫂子的媽。我嫂子一直照顧她。其實她不是我嫂子的親媽，我嫂子是領養的。就因為老人當年領養了我嫂子這麼個閨女，上面六個兒女都不管老的了。是我嫂子，前幾年給老頭送了終，現在又養著這老太太……」

黑髮老太正說地帶勁兒，白髮老太也哼哈地帶勁兒。白髮老太聽電話響，就接起了電話，聊起來還沒完了。黑髮老太只好獨自往前走。忍不住好奇，我去找黑髮老太搭訕：

「怎麼還能因為領養了一個女兒，那幾個都不管了呢？」

「噢，我嫂子這個媽不是那幾個孩子的親媽，是後媽，沒有生育能力，就領養了她。人家前面幾個孩子才不願意的呢。還有，最終我嫂子的爹沒有跟人家幾個孩子的親媽埋在一起，人家也不願意呢。這些事啊，誰也說不清楚。總得來說，我嫂子善良，她的那些哥哥姐姐，才能說不管老人就不管了。不過，善有善報，我嫂子在他們姊妹行里，過得最好。……哎，你看後面那老太太了嗎？人家八十了，你看象嗎？……我也以為她也就六十多歲呢！你看人家皮膚多緊繃……哎，你算說對了，走路也不那麼大年齡了……你看我象多大的？」黑髮老太說道。

「你五十幾了？」我認真地打量她之後，說道。這些日子，出了趟遠門，最大的長進，是學會了在女人年齡上虛偽一下。其實，她看上去六十多歲啦。

「哎喲，真的謝謝你。我都六十五了！」黑髮老太眉飛色舞；「你多大了？」

「我快五十了。」我實話實說。

「我以為你就三十多歲呢。」老太太嘴上這麼說，但表情暴露了她的言不由衷。我心裡就暗笑：「其實虛偽的豈止是自己啊。」

「哪有啊，我一向長相跟年齡相符合。」我笑著回道。

「你看我挺壯吧？」黑髮老太問。

「您就是走路有點喘。」

「其實我有很多病：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奶上長瘤子。」

「啊，怎麼會這麼多病啊。」

「嗯，所以說，人啊，別想太多。只要沒病沒災地活著，就應知足，你說，對吧？」

「對。」

「我給你講講我們樓上的故事，你就知我說得一點也不誇張。我們樓上一個單元，共五層，去年一年，有三家都出事了。一家是老太太去世了，兒子跟老太太能說得上話來，跟老頭說不上話來。老太太一走，兒子特別鬱悶。這兒子三十六歲了，也沒個媳婦。正趕上在單位升了官，當了領導副手，應該算好事。誰知，正手把要賬的一堆亂攤子，全都推他身上。每天，他被堵在辦公室出不了門。慢慢地煩了，還沒人幫他開解，一氣之下，從十六樓跳下，死了。老頭一看，老伴沒了，兒子也死了，更加鬱悶，樓上也不住了，直接搬回原宿舍了。結果，半個月後，被發現死在宿舍樓里了。是領居聞到一股股惡臭從他家發出來的，都受不了，找警察打開門才發現的。老頭被發現時，肉與骨頭都分離了；一家是女兒才三十六歲，就得了癌，老頭知道，老太太不知道。老頭一個人就愁苦、煩悶。老太太因為不知道女兒得病，成天樂呵呵地，到處唱啊跳啊。結果一天，老頭搬魚缸時，正上廁所的老婆就聽咣當一聲，茶几碎裂的聲音。老婆屁股沒擦乾淨就跑出來，看老頭倒在了地上，魚缸砸到茶几上。老太太急急忙忙地打120救人。當120到她家時，人已經涼了。說是急性心梗。女兒拖了三個月也死了；另一家，是個小夥子租的這單元的房子。不到一年，小夥子就得了尿毒症，也完了。」

「天吶，這麼說，你們樓這個單元也太不吉祥了！」我驚道。

「要不說嘛，有些事你不信也不行。嚇得那單元的人，紛紛把樓賣了。哈哈，便宜也賣。當然，他們都賣早了，現在我們那邊都漲錢了。但是，人家都不後悔，因為住那兒太恐怖了。」

「說得也是啊。不到一年，五戶人家三戶倒霉，嚇人。」

……

「你孩子多大了？……噢，也不小了。我兒子都有兩個孩子了。兒媳婦自己在家看孩子，我這身體看上去挺壯，但有這麼多病，根本不行。抱孩子抱一會兒腰就受不了。所以，俺就不給他們看了。俺兒在醫院工作，能掙出來，也買了大房子，一個月還八千元貸款……沒事，他們過得還行。兒媳婦南方人，雖然有時候不高興了給甩臉子看，但不記仇，挺好。我不能給他們看孩子，但是每個月擠出一些錢來給他們，也不多，一月一千五。我退休工資才二千五。還行吧？主要我還得養我老媽呢，一千元我自個花，勉強夠……沒辦法，咱看不了孩子，給他們點錢，也就給他們添點買菜錢吧……我老伴，早沒了。否則，給兒子一個月拿八千，也能拿出來啊。他五十多歲就得病死了……哎，怎麼說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有一姐妹，原來生活得比我好，現在不行了。退休金倒是不少，架不住兒子來回摳她的。據說上個月，就要走她二萬。她給兒子買的房，岳母家買了車，結果岳母家成她兒子的親人了。過年過節，都跑那邊去過。那天她自己說，一輩子買了兩處房，一處給了老的住，一處給了兒子住。自己卻還住在單位宿舍那破房子里。兒子呢，還不拿她當回事，想想真不好受。所以她說我夠幸福的了，該知足。」黑髮老太轉了話題，繼續說道。

「嗯，是該知足。知足常樂。」我附和道。

下午，應約陪第一家單位的同事逛大明湖。同事比我小兩歲。當年，我被領導打入「冷宮」，她非但沒有象其他人一樣避嫌，而且一見如故，常有空便坐一起聊聊人生。說到底，原因只有一個：兩個同屬正直的人。然而，同居一城，卻十多年沒見面。去年馬路上偶遇，我抓住她，她才驚呼：

「哎呀，這麼些年總想找玩，可惜不記得你住的地方了。」

從此之後，她一有空就想約我一起遊玩。可惜，生物鐘總與她總錯時，常不能赴約。此次春節後的第一天，她不忙我無事，兩人更約成了。

初春第一天的下午，大明湖老區遊人如織。兩人感覺選錯了地。還好，兩人可以選擇那些別人不太知道的小路漫步。離開後腦勺幾乎相撞的地方，原同事終於可以對我訴衷腸了。

其實，早就覺察出，她不僅事業上壓抑，而且家庭上也出現了問題。只是她以前只談事業上的苦惱，我也不便多問。因為，一個人不想說的事，肯定還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別人一個勁兒地問，不禁不能為其減壓，反而會增壓。與她無益，與友誼無益。再次相見，分別感覺出，她的大腦不但不再象以前那樣混沌，而且是清晰地驚人：

「如果你本性善良，你會發現為社會所不容。因為一味堅持公平、正義、清廉，在這個社會上根本無法立足。因為許多時候白道、黑道為同一個人。他們反手為雲、覆手為雨。所以許多正直的人，接觸社會越深，越糾結。許多時候，社會的發生的一切，跟小時候所受的正面教育完全背離。糾結時間久了，就抑鬱了。如崔永元。

「如果你本性邪惡，倒是很容易適應社會，也會活得暢快淋漓的。但是也不好，等到五六十了，進監獄了。他也想不通？怎麼會這樣？他們覺得很彆扭。其實他也該有這一天了，雖然社會可能容納它，天理不容啊！他們都讓好人彆扭一輩子了，也該輪到他彆扭了。」

「如此說來，好人、惡人都不好做。只是一個是前期難受，後期坦然。一個是前期痛快，後期難受。對吧？」我問。

「還是選擇做個好人好。因為坦坦蕩蕩一輩子，到老了腰板直，走到哪兒都是笑臉相迎。不象惡人那樣招人厭。你知道我所從事的工作嗎？那才叫苦呢。領導想整誰，那麼就把這盤硬骨頭放我盤子里了，××，啃吧。因為誰也不想得罪人，那麼這得罪人的活就交給我干。你不是正直嗎？你不是要堅持真理嗎？那麼，來吧！我不啃，就面臨著沒飯吃。我啃，那麼就得打一場硬仗，就會得罪人。跟你說，我得罪的還不是小人物。有時候相當於干著掉腦袋的活。但是我必須干，不干我的家就塌了。

「其實挺羨慕你的。一個人只有生活得相對幸福，才能靜下心來，寫出好的文章。當然，這也跟天賦有關。有的人感受可能比你很深，就是寫不出來。我特別想看你的文章。可是，我不能花太多的時間看，我還得學跟我工作有關的專業知識。因為我是家庭的支柱，我得賺錢養家。

「其實我也想寫一寫我的經歷，可是我靜不下心來寫。我寫的話，也是有關悲傷的事，不會跟你一樣，能那麼輕鬆活潑地寫一件事。所以說，我覺得你是個幸福的女人。另外，有些工作上的事，我不能寫，也不能告訴其他熟悉的人，只能跟你稍微說說。還有的煩心事，我目前還不能對你敞開心扉。不是不相信你，是因為我自己還沒有足夠勇氣去說出來。我只能告訴你，我現在異常堅強。」

「我感覺出來了，你不僅工作上不順心，家庭上也有問題。但是，你不說，我就不能問。你什麼時候想說，自然會告訴我的，對吧？」我回應她道。內心深處，卻是對她無比崇拜：苦痛沒有壓垮她，卻讓她的思想，蛻變得如此成熟，讓她整個人熠熠生輝。

「寫作的人就是思想敏銳。」她感嘆。

「也許吧，我是從細節中覺察出來的。什麼時候能說，再告訴我吧。關鍵是，你自己凡事想開些，一切都會過去。」我說道，然後又把上午黑髮老太講給我的故事，對她複述一遍。她笑了：

「要不說嘛，活著都不易，且行且珍惜。」

新春的第一天，收穫頗非。漫步在泉城最美的風景里，聽著別人的故事，曾經壓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與其他人相比，自己的一點小煩惱，算什麼呢？

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多是前生定。所以，所有曾經的路過，苦也罷，甜也罷，都不該太介意。留住美好的瞬間，讓其他隨風，時間會讓所有的愛恨ad苦痛均消融。多年之後，回首來路，一切該是雲淡風輕。正如過去的曾經。

欣欣然，寫下一段感悟，算是對人生的一種總結，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激勵：

每個經歷著或經歷過苦難的人，都是一本書。苦難給他們帶來痛苦的同時，也讓他們的思想步步走向成熟。世界在他們面前，會變成透明人。打開這本書，你可了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