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青梅記之九：多盼能陪君千里直到山窮水盡
2018年的情人節和春節緊挨著，註定了這個情人節缺少了些許浪漫。該回家過年的都回家過年了，老婆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形成了牢不可破的親情圈，情人節只好為春節這個傳統的節日讓路。
然而，這個情人節對於冰和南方楠來說，似乎是老天故意賞賜的機會，兩人都要回家過年，而兩個人的老家僅僅是一牆之隔，天遙地遠尚且不能隔斷情愫，一道農家的土牆如何能夠隔開這一次的重逢？
污脫幫的群聊從早晨六點多就開始了，大家都沒有南方楠和冰這樣的經歷，只是互相撩著，互相祝福著，慶祝情人節的紅包時不時會出現一次。男人們在尋找著配合自己過節的女士，女士們則在言語里主動配合，說到關鍵便一跑了之。
冰沒有出現在群里，他正在老家的院子里踱步，不時地向南方楠的屋子看上一眼。他已經見到了南方楠的弟弟一家人，打過了招呼，卻沒好意思問你姐姐回來沒有。實際上，是冰多心了，他就是問上一句，任何人也都不會懷疑其中會有什麼故事，畢竟遠親不如近鄰。
南方楠在路上，正開著車，不時地提醒兒子要注意安全不要亂動。她已經知道冰早先一步到家了，想著這樣的情況下見面，難免有些心潮澎湃。這麼多年了，兩人期待的也就是見上一面，沒想到這麼艱難。至於今天是不是情人節，她並不在意，兩人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算不上情人，無非是少年時代的那份情感和失落在作妖，虐得他們心疼而已。
到了家裡，南方楠便張羅著安排過年的事兒，她已經習慣了在這個家主事，弟弟一家人也習慣了飯來張口，因此，在南方楠家裡，只有她在陀螺似的轉來轉去，孩子早就跑到不遠處的竹林里，享受鄉村生活了。
轉眼間，午飯時間就到了，南方楠見兒子還沒回來，就到外面去尋找。小時候，村裡人叫孩子回家吃飯，都是扯著嗓門喊，孩子無論在哪個角落，都能夠聽見。南方楠現在已經不習慣這樣的召喚方式，她也不願意讓隔壁的冰聽見她和其他農村婦女一樣，大大剌剌渾不在意形象。可能是因為在意，她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向冰家的院子，徑直向前面的小竹林走去，兒子喜歡那片竹林，從小就喜歡在那裡玩。
南方楠在竹林前停住了腳步，心跳幾乎停止。冰正蹲在地上，和自己的兒子玩得正開心。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冰用手去捏兒子肉乎乎的笑臉，兒子用自己的小手捏冰的鼻子。冰把孩子捉在懷裡，扛在肩上，孩子哈哈哈地笑著，這場面，像極了一對父子。
冰看見南方楠，停止了動作。兒子則喊著，媽媽，我在竹林里撿到個爸爸！南方楠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接過孩子，摟在懷裡說，你們一家都回來了？冰說，我自己回來的，她們去了孩子姥姥家。南方楠問，你住幾天？冰說，初二就返回深圳，單位和家裡都有事。孩子打斷他們的談話說，我要這個爸爸到家裡吃飯。南方楠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這幾天，我們一起邀請叔叔到家裡吃飯。孩子說，是爸爸。南方楠嗔怪地看了冰一眼說，好，叫爸爸。
鄰里之間，互相串門，是老傳統。下午，冰到南方楠家裡坐了一會兒，孩子仍然在喊爸爸，南方楠的弟弟就笑著說，這孩子真有本事，給自己認了個乾爹。一家人就笑，都不以為意。倒是南方楠像是被戳穿了一個謊言似的，臉有些發燒，心裡酸甜交集。忙著沏茶倒水，順口問一兩句家長里短的話，唯恐家人看出端倪，借口收拾家務，躲在了一邊，耳朵卻沒有離開冰的聲音。
安頓好兒子午睡，南方楠拿出手機，見冰有微信發過來：你看上去成熟老辣，和我記憶里的小丫頭一點也沾不上邊了。南方楠回道，孩子都快懂事兒了，我要是還那樣青澀，依賴一個老男人，我該怎麼活著呀。發完這句話，又發了了笑臉。
過了一會兒，冰的信息回復過來，你兒子叫我爸爸，把你嚇壞了吧？今天上午，我就看見孩子在竹林玩，我過去和他一聊，就知道是你兒子，玩開心了，孩子就喊爸爸，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心裡還是很開心的。我覺得我和孩子有緣，他替你做了我想做而做不成的事兒，比如擁抱。
南方楠心裡一陣感動，說，你知道什麼叫咫尺天涯吧，這就是咫尺天涯。隔開我們的，不僅是空間距離，還有世俗，我們無法衝破世俗和道德的防線，更無法改變每個人的人生軌跡，由著自己的願望做想做的事情。不過這樣也好，看到彼此都很平安，至少，我心裡是安定的。
冰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也只能如此了，我看到你的孩子聰明活潑，由衷地為你高興。人活著，要學會放棄，學會成全。只要彼此都好，都幸福，我們都應該高興和欣慰。現在，我的心裡是欣慰的。關注了你這麼多年，無意中形成了一份牽掛，如果分析關係的本質，更多的是兄長的關心。你不再是流鼻涕的小孩子，我也不是懵懂少年，事情該如何做，我們都有分寸。
南方楠寫了一段話：直到現在，我們才真正共鳴到一起，早些年幹嘛去了？睡覺吧，做個好夢，現實骨感，夢可以是美麗的，犯了錯誤也沒人追究。剛要發送，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到了污脫幫群里，趕緊爬樓看內容，發現此前的話沒有發錯地方，這才放下心來。
複製了這段話，發給冰，就跑到群里@冰說，情人節你也不發紅包，也不想我，是不是不想過了。冰立刻回復道，馬上，馬上，情人節快樂！說著，發了一個紅包。幾秒鐘，就被大家搶光了。人們開始開兩個人的玩笑，問是否過年見面之類的話，兩人慾擒故縱，一會兒描述見面的場景，一會兒又跳出場景說思念，弄得大家根本無法判斷真假。
污脫幫里，有的在調侃，有的在曬行程，有的在曬禮物，熱熱鬧鬧了一整天。老梁忽然蹦出一句話，情人節是洋節，我要抵禦洋節。他拋出的觀點，很快在群里形成了話題，關於該不該過洋節，關於情人節誰沒有發紅包，等等，人一多，想法必然會多，大家都亮出自己的觀點，如果加以整理，幾乎能夠全面覆蓋情人節的方方面面。也許，這就是虛擬群聊的最大特點吧。
天已經黑了，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鄉村過年的氛圍已經很濃郁了，偶爾有孩子們燃響的鞭炮聲，烘托得年味越來越明顯。冰知道南方楠帶著孩子，無法約出來一見。南方楠也覺得這個時候私下約會，會引起猜疑，兩人便在群里公開表達了彼此的想法。小七出主意說，你們趁著家人睡著了，爬牆過去吧，趴牆頭上更浪漫。老梁說，還不如搭個帳篷呢……
冰在人們的發言中@南方楠，我是你哥好不，你不要總當作情人，我不和你過情人節。南方楠反擊道，少拿哥哥妹妹找借口，太俗套了，還不如老梁放得開。老梁發了一個驚恐的表情，說我其實是最保守的，都被你們帶壞了。小七說，老梁你是真的很壞很壞。老梁很委屈地說，像我這樣的好人，污脫幫僅此一個……
忙完雜物，已經很晚。南方楠忽然覺得心裡好像堵了一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低落。關於感情，道理誰都懂，南方楠更懂，可是，已經想明白的心裡，似乎還是有所牽掛，總覺得事情馬上就要到達頂峰，忽然緩了口氣，戛然而止了。受情緒影響，她覺得自己這一天忙得特別累，渾身像散了架。一種無緣無故的委屈從心底潛滋暗長，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就流了出來，趕緊擦去，摟緊了兒子。
日思夜想的冰就在隔壁，甚至用心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可是，自己能做成什麼，就連表達一下感情都不可以。她找出耳機，插在手機上，找到那首歌《漂洋過海來看你》，給冰發了鏈接。熟悉的旋律立刻漫浸心扉。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的來看你
為了這次相聚
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
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
為了這個遺憾我在夜裡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記憶它總是慢慢的累積在我心中無法抹去
為了你的承諾
我在最絕望的時候都忍著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裡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擁嘆息
不管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結局
在漫天風沙里望著你遠去
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己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窮水盡一生和你相依
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為了這個遺憾我在夜裡想了又想不肯睡去，記憶它總是慢慢的累積在我心中無法抹去……抹去一份在心裡深埋的感情，真的很難很不容易。南方楠流淚聽歌，聽歌心痛。
良久，冰的微信里發過來一個淚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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