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愛得太賤
文/某敏
楊東在報社簡直是劉德華、周潤發一樣的存在。
這可不僅僅因為他長得帥。帥，也得看在哪擺設，如果混娛樂圈，他長那樣兒也就一跑龍套的，但他可是在女人扎堆的報社上班。從總編到記者全是清一色的女人。
領導都是更年期老女人，平時習慣性地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唯獨見了楊東，眼睛就不由控制地從銅鈴過渡成一條縫。這也難怪，娘娘堆里，太監肯定是吃香的。
更何況楊東除了帥，家境也好，父母都是做建築生意的大老闆，在別的城市有很多房，在這個房價令人砸舌的城市給兒子在市中心全款買了一套四室兩廳大房子，聽說明年交房後，他家還準備按每平方平方2000元的標準給他豪裝一下。
報社記者大都是從外省考過來的女大學生，家境普遍不好，因此，她們看楊東的眼神自然也極仰慕。大家都想泡上楊東。但誰都很難靠近楊東。
艾米就是家境不好的女記者之一。她家是農村的，除了學歷，她在這個城市一無所有。
在那次開會之前，艾米做夢都不相信自己能榮幸勾搭上部門的當紅小生楊東。
也是機緣巧合，開會時，艾米挨著楊東坐。中途，她的腿在桌子底下無意中碰到了楊東的腿。這一碰本來就足夠她心旌搖動了，更讓她荷爾蒙噴薄的是：楊東的腿居然沒有挪開！
艾米的血壓少說也得飆到170/120。又臭又長的會開了40分鐘，她持續用腿挨住楊東的腿，為了保持平衡，她左屁股落在板凳上，右屁股懸在半空，跟得了痔瘡似的。她頑強地將庤瘡姿勢保持了40分鐘，享受著跟當紅小生腿腿相碰的感覺。
散會了，艾米戀戀不捨地抽回腿，深深地回望楊東一眼。楊東也深深地回望她。
有戲。
艾米得出結論。
此後，她每天都給楊東泡一杯咖啡。把精緻的杯子端給楊東，她妝容精緻、笑容如花：「來來，提提神。」一個也向楊東獻過媚的女同事酸溜溜地問艾米：「你只給他泡咖啡呀?」艾米抿嘴一笑：「他寫稿任務重，太辛苦。」女同事不依不饒：「誰不辛苦?我們單位看大門的孫師傅不辛苦?大堂保安不辛苦?也沒見你給他們泡咖啡啊?」
其他幾個女同事鼻子嗅到了這邊的火藥味，仰起脖子似笑非笑地朝這邊看。艾米從她們的表情上讀到了嫉妒，還有艷羨。這讓艾米加深了搞定楊東的決心——她對楊東的愛，既然已經以這種方式昭告天下，再不把楊東搞定，辦公室里這幾個賤貨那還不得捂住嘴巴把屎尿屁一起笑出來呀?！
當紅小生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追，艾米為她和楊東製造了幾次在茶水間一不小心的挨挨擦擦以及幾次在下班路上的「偶遇」，就成功地釀足了曖昧氣氛。
一天晚上加班，楊東頸椎病犯了，疼得直哎喲。這個病幾乎是每個文字工作者的標配。一般發病時去盲人按摩那裡按按，休息一夜就好了。艾米卻機靈一動，叫住準備去按摩的楊東：「我呀，懂得穴位按摩絕活兒！我爸可是當過大隊赤腳醫生。」
說罷，她不由分說，強行給楊東做起了肩頸按摩。楊東從最初的反抗、排斥到最後享受得直哼唧。她趁機說：「我給你按一個療程，一月下來，你這毛病准能好。不過這得躺下來按，效果才顯著，下次有機會到你宿舍按。」
這還要什麼機會不機會?男人幹嘛要拒絕躺在床上接受女人服務的機會?！
楊東暫時和另外一個部門的男同事合住在宿舍，那個男同事在外跟女朋友同居，不常回來。這給艾米創造了地利之便。
第一次在他的宿舍按摩，她沒使多大勁，就把男神放倒在了宿舍的床上。男神的床上功夫與他的外貌基本匹配。艾米的總體感受不亞於拾到500萬。
完事後，艾米洗了個澡，只披一件浴巾，滾到床上向楊東撒嬌。楊東已經穿上了大褳衩，斜倚在床頭吸煙、玩手機。他機敏地躲過艾米，皺眉說：「快穿上衣服！跟我合租的同事有時候也會回來過夜。你回去吧。」
男神「提上褲子不認賬」，多少讓艾米訕不搭的。但，放倒男神的喜形於色最終佔據上風，她聽話地套上衣服，走了。
這個夜晚，艾米給楊東發了幾百字的微信，大意就是表達「我們終於在一起了這太好了」的驚喜和「我會永遠對你好，都教授給換都不好使」的忠心。可她發微信發得春水蕩漾，那廂卻遲遲等不來楊東的回復。
第二天早上在停車場碰到楊東，艾米幽怨地白了他一眼，正欲發問，楊東突然一拍腦袋：「哎喲昨晚我玩遊戲忘回你了！」艾米趁機撒嬌：「那你怎麼補償我?」楊東帶著三分滑頭三分玩世不恭四分漫不經心，答非所問地說：「我就是這樣的人。她們都知道。」艾米心口一痛，問楊東：「你不愛我嗎?那天開會，我的腿挨上你的腿，你沒挪開，我以為你愛我。」楊東說：「你挨的肯定是凳子腿，老子不知道有這回事。」艾米一愣神，楊東繞過她，雙手插進褲兜，晃著腦袋，大搖大擺地走了。
艾米的心堵得慌，她臉色發紫，心神不定，有一種昨晚被狗日的感覺。
可單位里的人都知道她在追求楊東，她如何肯半途而廢讓人笑話?她在絕望中竟然又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鬥志——放倒男神算個屁，我要搞定男神！我要和男神成為一個戶口本的人！讓大家都艷羨地看著我！
但是，男神也太特么難伺候了。
第二天，下了一場大雪，艾米窩在自己的出租屋裡烤火，給楊東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不接。直到晚上，她才知道，楊東去健身房煅練了，還在朋友圈發了9張揮汗如雨的圖片，配上文字：生命在於運動。
艾米謅媚地給楊東發了條微信：「下次健身帶上我唄。我身體耐力還可以。」誰知，楊東氣呼呼地回她一句：「不帶！咱們部門7個人全都給我點贊了，就你沒點。你啥意思?」艾米怔住了，本能地反駁：「我沒啥意思啊，我以前也沒有在朋友圈點贊的習慣啊。」「那既然如此，就隨便你吧！」楊東摞下這句話，再也不理艾米了。
艾米發了五六條微信，不回；打了十幾個電話，不接。她又氣又急，一下子哭了。她晚飯都沒吃，顧不上外面齊膝深的大雪，徑直衝到馬路邊打計程車。她準備衝到健身房找楊東解釋。可這個鬼天氣哪兒有車給她打啊?！她急哭了，不知道哪來的橫勁，深一腳淺一腳硬是走了兩站路，直撲健身房，可前台小姐告訴她，楊東10分鐘前剛走……
愛的極致就是賤。女人在愛情中犯賤之時，有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洪荒之力！
艾米餓著肚皮、拖著兩行大鼻涕，又冒雪從健身房殺到5公里開外楊東的宿舍！楊東打開門，看到白毛女一樣的艾米，嚇一大跳，嘴巴還很硬：「別的女人都給我點贊就你不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得罪你了呢。朋友圈點贊是一種美德懂嗎?不給我點贊，就是對我無聲的聲討！」
艾米怎麼道歉都無濟於事，眼看楊東要關上防盜門了，她嘴一撇，哭著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拖著哭腔說：「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還不行嗎?」
這還有什麼不行呢?雖然她打得並不重，可她邊打邊哭求，已經把自己低到塵埃下面的十八層地獄裡了。楊東這才把她拉進懷裡，抱到沙發上。彷彿情場所有疑難雜症，都可以用做愛解決。
當楊東解開她的衣服時，她幾乎是受寵若驚地迎合了他。事後，楊東搶先一步走進衛生間洗澡，從衛生間出來，他腰上纏著一條大浴巾，包住關鍵部倍，竟然漫不經心地對她說：「你回去洗澡吧，我這邊是燃氣熱水器，燃氣快欠費了，我一忙就忘記充值，我害怕你洗頭洗到一半停氣了，泡沫沖不幹凈，多難受。」
她很乖地穿上衣服。他照例沒送她。當她又踏齊膝深的雪回到自己宿舍時，已經半夜12點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折騰了這一圈到現在連飯都沒吃。
艾米夜裡發燒，兩天才好。她能上班了，第一件事就去給楊東泡咖啡。因為楊東已經習慣喝她泡的咖啡了，她不端上來，他還用茶杯敲敲桌子以示提醒。楊東剛喝上咖啡，艾米就接到表弟的電話，表弟新聞系畢業，想來她單位實習，今天來到她單位想進一步了解一下。想實習，肯定得總編點頭才可以。
艾米想到楊東在總編面前是個紅人，就求楊東跟她一起帶表北去見總編。楊東一臉不情不願，跟她來到大廳，很沖地問表弟：「禮呢?」表弟驚詫地望向艾米。艾米打圓場：「哎呀，我弟弟是211大學新聞系畢業的，實個習而已，還得送禮呀?再說，你不是跟總編熟嗎……」楊東把兩手一攤：「再熟，我也不能兩個肩膀扛張嘴就去跟總編說啊。」
艾米摟住楊東一條胳膊撒嬌：「哎呀，我弟弟來都來了，你這個姐夫哪有不幫的理啊。」不料，楊東厭惡地把身子往後一撤，使大力氣抽出胳膊，艾米被閃得一個趔趄，腦袋剛好撞上前台，病後體弱的她暈乎乎地癱坐在了地上。
表弟扶起她，站起來要去揍楊東。因為艾米大表弟七歲，一直是表弟打小努力學習的榜樣。他真不敢相信女神一樣的表姐竟然在愛中愛得那麼卑微、下賤！艾米虛弱地制止了表弟，因為，她突然在這個瞬間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跟那個人渣劃清界限。
她苦苦追求楊東，不是為了愛情，而是貪婪和不甘心。
投入了太多，卻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不苦心，也可以視作沉沒成本太高後的急火攻心和破罐子破摔。99%求而不得的根本原因在於自身匹配不上對方。追逐更好的配偶是人的天性，不過人也要認清現實，及時止損，不適合千萬別勉強，好累的。
在愛情中，彷彿對錯界線都是模糊的。只要一副矢志不渝為愛痴狂的樣子，尊嚴這玩藝兒，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你拿槍打了我，我都寧願相信是槍不慎走火的！愛情，好像都得這樣帶點自虐成份才感天動地。
可是，上趕著去愛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不犯法，犯賤！
反覆向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獻媚，更是愛情當中的宇宙終極無敵賤！
艾米請了一個月病假。她煲湯、美容、看書、散步、健身，跟同學聚會，還跟同學群里一個學長熱戀上了。大學同學畢業後考了博，留校任教，雖然沒房沒車，但很懂她，也很寵她。他們互相帶對方見父母，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在他的影響焉，她都有點想考博了。她沉浸在愛河中和對未來的期許中，早就把楊東忘到了十八環開外。所謂分手的痛苦，說白了就是後繼無人。如果你前腳被馬雲踹了，後腳被吳彥祖接受了，你還難過個屁。
一個月到了，艾米哼著歌回單位上班。楊東看到她來，習慣性地敲敲杯子，示意她泡咖啡。她先是沒理會。他敲杯子的聲音加大了分貝，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都朝這邊看，她用很大的聲音脫口而出：「我又不欠你的，幹嘛給你泡咖啡?」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訕訕地自己去倒了杯白開水。
她打開電腦，沒來由地撲嗤一下笑出聲。
楊東的男神病還沒好，在QQ上指責她剛才不給他面子。她笑著打出兩行字：我瞎的時候，你咋樣都行。現在我病好了，你算哪根蔥?謝謝你。離開你之後，我眼不瞎了耳不聾了還吃嘛嘛香變美了。
還有一句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出來發給了他：你特么還是那麼渣，可惜，我已經不瞎了。
她看到楊東的QQ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消息」。
她趕在他回復之前，含笑拉黑了他。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