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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年度最佳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大佛普拉斯》

除夕夜看《大佛普拉斯》是隔路人的小幸運,也是鞭炮齊鳴的夜色中豐盈的一小時四十三分鐘十三秒。

台灣電影的氣質迥異於隔海而望的另一端,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這片島嶼上的藝術家天然地具有遠大於他們生活半徑的表達欲,對自身及外在始終保持著一種克制的真誠。從李行到侯孝賢楊德昌再到鍾孟宏楊雅喆等人,莫不如是。即使如此,《大佛普拉斯》仍是一部聞所未聞的台片。

導演是新人,這是他的處女長片。與之隔海相望的,是畢贛和他的《路邊野餐》。不知是當局者的關係,還是Bad Taste But I Smell Good,兩片相較,愛憎出人意料地分明。賈樟柯開了個朦朧詩意的頭兒,幾圈兒跑下來,詩意不見了,只剩個朦朧。

《大佛普拉斯》是我的年度最佳,《路邊野餐》快進一半棄。

兩者的出發點幾乎雷同,都是對底層人物或個體境遇的獨特展現。只是一邊由來已久草蛇灰線,一邊卻鶴立雞群難能可貴。即使都是滿滿的負能量,即使都試圖將苦難詩意化或曰散文化,但差距卻遠遠大於杜審言和杜工部抑或余光中和余秋雨。

《大佛》並未膚淺地販賣同情,可愛的是,也沒有居高俯視悲天憫人,如大多數文藝工作和所迷戀的知識分子或藝術家視角那樣事不關己地抽離,而是真正與主角的視野拉平,也與角色們的理解力拉平。關注底層窮苦人,一直都是個堂而皇之大而不當的命題,《大佛》的巧妙在於避開了習見的三段論,在提出問題和分析問題之後,就不再多話了。細想來,《路邊野餐》也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全片都在展示一股酸朽的意欲解決甚至和解的姿態與腔調,卑微之人也有詩意的天空——這是一句非常操蛋的話。

《大佛》的主角是兩個或四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標準底層失敗者,一個收破爛有上頓沒下頓骨瘦如柴面目猥瑣,一個白天打零工晚上看門房佝僂拘謹寡母孤兒,一個無所事事的小黃毛,一個身份成謎的流浪者,這個組合特別容易被拍成苦大仇深和庸人逆襲,本片兩不相屬。在貧困者黑白的世界裡,主角們螻蟻般生存,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富裕者彩色的世界裡,衣著光鮮頭銜赫赫的男女像牲口一樣活著。此種並行的線索,特別容易被拍成批判鞭撻或自怨自艾,本片兩不相屬。當兩群人自然而然地交錯擦肩,無數可能用於說明某些問題的故事就會不可避免地上演,跌宕起伏的悲歡離合非常符合觀影者對故事片的期待,要麼痛斥上流人士的為富不仁,要麼痛恨下流黔首的不幸不爭,本片兩不相屬。

在平視的眼睛裡,《大佛》滿足於甚至樂於淺嘗輒止,不追問主角們的前世今生,不拷問配角們的行屍走肉,只是浮光掠影地在陰雨和潮濕中雪泥鴻爪些人物的隻言片語生平判斷,除了菜脯的死稍顯刻意之外,其他部分都堪稱天成。尤其是對殺人事件的置之不理,不僅挑釁了觀影的正人君子們強悍的理性,也還原了底層人士比任何他者的想像都要逼仄的思維跨度。鏡頭中的一切都是主角們根深蒂固的社會身份造就和僵化而成,而作者,以另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

那就是旁白。慵懶而調侃的土語, 一為解釋劇情增強反諷,納豆粉紅色摩托是個點睛之處;二則進一步拆解和重建,菜脯送葬途中的水潭正是巧勁兒。一種既新鮮又有趣的電影感被導演聊勝於無或者見縫插針的旁白烘托出來,一方面不斷越俎代庖地為觀眾建設疏離的欣賞情境,一方面嘗試一擊即中每一個人物被註定了的一生。悲劇感和喜劇感就這樣離奇而真切地變成了一種感覺。

如何看待受苦人,一直是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們念茲在茲的重要問題,在大多數解決方案中,受苦人都是面目模糊毫無個性的,他們永遠在各類扶貧方案中以群體甚至數字的形式存在。在這些社會和政治塵埃的深處,既沒有畢贛們以己度人的濃郁詩意,也沒有詩人們意淫出的異樣溫柔,只有如《大佛》般呈現的隨機絕望和黑色幽默。

用電影而非其他文藝形式點明這一點,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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