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讀《世說新語》之五：堪憐詠絮才

從溫暖如春的江南來到依然寒冷的淮北，還沒有完全適應。晨讀還沒重新開始，依然把之前發圈裡的讀書散記，經過修改後發在這裡給大家消遣。

《世說新語》中最有名的女性當屬晉代才女謝道蘊，她也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才女之一。她出身顯赫的謝氏家族，又嫁入顯赫的琅琊王氏家族，可謂真正出身名門。劉禹錫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中的王謝指的就是這倆家。

謝道蘊廣為人知的故事便是詠雪。有次謝安正在內庭與孩子們談詩論文，忽然天下起了大雪，謝安便問了句「白雪紛紛何所似」，其侄子說「撒鹽空中差可擬」，謝道蘊卻介面說「未若柳絮因風起」，比起笨笨的撒鹽，這句真不知要高明多少，寥寥幾個字，準確描摹出了雪花的潔白和飄逸，以及漫天飛舞的輕盈浪漫。無怪乎謝安一聽，擼著鬍子大笑。謝道蘊才驚四座。後來稱讚有才華的人會說他有「詠絮才」，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稱讚林黛玉的詩才就用了句「堪憐詠絮才」。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撤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言語》

其弟謝玄其實也是很厲害的，很得謝安的賞識，《世說新語》中記載著很多相關的故事，但謝道蘊好像總有點看不上，經常批評他說，是不是俗世雜事太多分心，或者天資有限，進步得不夠。可見，謝道韞對其弟的要求還是很嚴格的。但謝玄對其姐卻是非常佩服的。在當時，另有一個叫張玄也特別推崇自己的妹妹。因為張玄的妹妹也是個才女，後來嫁給顧家，而謝道蘊嫁給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時人經常會把這倆才女進行比較，有個尼姑經常出入這倆家，對謝道蘊和張玄妹比較熟悉，有人就問她，哪個更厲害？她回答說，王夫人有林下之風，而顧家婦是閨房之秀。想來王夫人應該更有魅力，更大氣，頗有竹林名士風度。這很難得。

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汝何以都不復進，為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賢媛》

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游張、謝二家。人問其優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賢媛》

雖然江左謝氏之女與琅琊王氏之子聯姻，看起來門當戶對，珠聯璧合，但謝道蘊好像是很看不上自己的丈夫王凝之的。去了王家之後就非常鄙薄王凝之，回自己娘家大吐槽，謝安還安慰她，她卻有點鄙視又有點氣急敗壞地列舉了自己家族的各個前輩精英，同輩才俊，自己起點這麼高，從小就精英才俊環繞，最後沒想到嫁給了一個這樣平庸的人。「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聽起來很無奈很不甘心。在謝道蘊眼裡，王凝之文韜武略都不行，才華也不見得比自己高，唯一就是書法得王羲之親傳，可以拿得出手。但那個時代，有王羲之這個書聖珠玉在前，王凝之也實在就算不上什麼特別的了。著名才女的丈夫想來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只是有點想不通，王羲之眾多兒子中，王子敬和王子猷都很不錯，為什麼謝安給自己家才華出眾，聰慧機敏的侄女選了個最平庸的王凝之呢？不過《世說新語》中的記錄很多也只是故事言說，不一定就是歷史的真實。如果謝道韞如此看不上自己的丈夫，這麼鄙薄他，如何又和他生下了四男一女？

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答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賢媛》

謝道蘊不僅才華出眾，口才絕妙，而且非常有膽識，武功好像也很好。孫恩亂時，殺了她的丈夫和親人，她不慌不忙乘轎出來，還手刃數人才不力被捕。孫恩還想殺她的外孫，被她厲聲喝止，事因王家而起，不關別姓。大概她的名頭太大，風度凌人，孫恩居然就被震懾，而放了她的外孫。可惜這個故事在哪節里讀到，我現在一下子想不起來了。這些傑出優秀的女性，為之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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