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招

壹

那天，王二手提肩扛地帶著行李回到家的時候，天已黑定了，老婆寧雪和兒子正扒在正屋裡發黃的燈光下吃著晚飯。

「你咋回來了？」看到王二，寧雪不無驚訝地站了起來。

王二丟了行李喘著粗氣鬼笑著看著寧雪，說：「想你了唄。」

「就會耍貧嘴！」寧雪笑著白了山子一眼，「這行李咋還都帶回來了呢？你不是在人家廠里惹了啥事被人家攆回來了吧？」

「去！」王二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我是那惹事的人嗎？」

「那倒是咋了？」

「沒啥，」王二掏出根煙塞到嘴裡，「

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啥？」寧雪變了臉色走走到王二身邊，「乾的好好的幹嗎要回來？」

「我不想幹了。」

貳

「啥？」寧雪一把抓了王二叼在嘴裡的煙甩到地上，氣憤地說，「我說王二，你可真是個百事不成的人呢，這好不容易才在省城找個好活兒，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的，工資又高，不比你原來在建築隊里干好，你咋還不知道珍惜呢？你想不幹就可以不幹了是吧？我和孩子咋辦？我們這個家咋辦？

我還想著你總算碰著了個好活兒以後我們的日子能過得好點兒呢，誰知道你恁沒出息，你是要讓我絕望是不是呀你！」

王二不緊不慢地又點了根煙，抽了兩口，仰起臉樂呵呵地看著寧雪，說：「你這脾氣啥時能改呀，咋還是粘火就著呢？你聽我把話說完嘛。」

「說啥，你還說啥呀你，你瞅你那樣兒，你還樂得出來呀？你也不看看人家過的啥日子你過得啥日子，你那兩間偏房可還漏雨呢你不知道呀！」

叄

「你先消消火別生氣好不好？」王二吐了個煙圈眯著眼睛看著寧雪，

「我跟你說，你以後從嘴裡到心裡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我保證能讓你生活得比誰都好比誰都風光，真的。」

「你是發燒啊還是腦袋在外頭摔壞了，會說胡話了是吧？」寧雪狠狠地瞪王二。

「我不是說胡話，」王二一本正經起來，

「你咋不相信我呢？我瞅到了一門穩賺不賠的事，而且會財源滾滾。」

「好好好，」寧雪不屑地看著王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總得要本錢吧？我問你本錢從哪兒來？」

王二低下了頭說：「這正是我要求你的地方。」

肆

「求我？你啥意思？」

「求你幫我去借呀。」

「啥？借？」寧雪好象完全陌生地審視著王二，眼睛裡又噴出了火，「我看你這腦袋是真有問題了，現在的人過命都不過錢，你讓我找誰去借去，你自己咋不去借？」

「你咋又來勁兒了，你聽我說完呀，我不能去借，就得你去。」

「你咋不能去呀？舍臉的事就讓我去是吧，我這臉不是臉呀？你廢話少說，想指望我，門兒都沒有。」

「你相信我好不好，」王二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寧雪，「我真的不能去，我要是騙你我是王八，我老祖宗都是王八！」

寧雪沒吱聲，把頭扭到一邊。

伍

「老婆，親愛的老婆，寶貝兒，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不好？你要不答應我……我我、我給你跪下了。」

王二說著撲通跪在了地上。

「你還真跪呀，」寧雪笑起來，「快起來呀，兒子在這兒呢你啥樣子呀你？」

「你要不答應我我就跪在這兒，啥時都不起來。」王二一臉認真地說。

「你咋成這樣兒了你，」寧雪無奈地看著王二，「好好好，我答應你，好了吧？快起來呀。」

「你可不能變卦了呀？」王二噌就站了起來。

「我不變卦，可你得跟我說說你想幹啥。」

「那不行，現在我可不能跟你說，不過我保證會給你天大的驚喜。」

「咋，跟我都不能說？那我可不去給你借錢了。」

「那、那我還跪著你。」

王二說著又要跪下。

陸

「好了，」寧雪可笑又無奈地看著王二，「你啥時候變得恁沒出息了你，那你說你得多少錢呀，都找誰去借呀我？」

「你聽我說，你就找我們的親戚去借，你不要說是我做生意用的，連我回來了都不要說，你就說家裡缺錢用了。記住，只要是和我們沾親帶故的你都要去借，一定要借個遍。」

「你這是要把我的腿都跑細呀，你葫蘆里究竟賣的啥葯啊你？」

「你就按我說的做就行了，別的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求你了。」

「好好好，不過你要是白折騰我我可饒不了你！」

「不白折騰，我保證我不白折騰你。」王二樂的嘴咧開了花。

從第二天起，寧雪開始東奔西跑地去借錢，王二躲在家裡大門不出地裝大姑娘。

柒

幾天下來，寧雪踩遍了所有親戚家的門檻，結果分文未獲。

寧雪怏怏的不住地唉聲嘆氣，王二蹲在一邊不停地抽煙，滿屋子煙霧繚繞的。

「你可別抽了，你想把人嗆死呀你，」寧雪沒好氣地說，「這會兒知道發愁了吧，活該，看你以後還犯不犯昏。」

「發愁？」王二掐滅了手裡的煙站起身笑眯眯地看著寧雪，

「我說我發愁了嗎？我這人可有點兒不一樣，高興了我才抽煙呢。」

「啥，高興？」寧雪瞪大了杏眼看著王二，「你說你高興？你這腦袋……」

「我這腦袋沒事，好得很呢。」王二興奮地打斷了寧雪，「我問你，你敢肯定我們

家所有的親戚你都借遍了？你再想想，好好地想一想，有沒有落下的，哪怕是遠房親戚？」

「我還想啥呀，和我們沾點兒帶點兒故的我都借遍了，但凡有點兒希望我會不去試試嗎?」

捌

「你真的敢肯定嗎?」

「我說你到底啥意思啊?你煩不煩啊你!」

「我當然不煩了，這正是讓我高興的，而且也是讓你高興的，你聽著，我跟你說件好事，我中獎了，我在省城買彩票中獎了!」王二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啥，中獎了?做夢呢吧?」寧雪不屑地瞥著嘴。

「你才做夢呢，你看這是啥!」

王二說著掏出一本新存摺遞給寧雪，寧雪狐疑地接過去仔細地看了，楞在那兒沒了音。

玖

「傻眼了吧?」王二呵呵地笑。

「天哪，」好半天寧雪才回過神來，「這好幾百萬呢，我不是在做夢吧?」

「當然不是，你咬咬指頭試試。」

寧雪真的把一根手指塞到嘴裡使勁咬了一口，疼得她直咧嘴。寧雪頓時興奮起來，嗔怪地瞪著王二，說:

「你真是犯神經呢，你中了這麼多錢，幹嗎還要我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借錢?」

王二點了根煙抽著，半晌才說:「這下我看誰還有臉來找我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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