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小說】結婚典禮
1
「劉凱，小暢馬上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2020年的北京，在這個號稱東方矽谷的一座CBD里，劉凱突然收到了好友陳瑤發來的信息。只有短短的十幾個字，但似乎每一個字，都重過千斤。
「我，現在知道了。」看著窗外滿是陰霾的天空，他凝望了片刻，但還是在手機上敲下了這一行文字。
「婚禮周天就開始了，地址我發給你哈，不過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決定吧。」緊隨著這行信息的，是一個熟悉城市的陌生的地址，以及後面那個不可言狀的表情。
他沒有回復那行消息，而是閉上了眼睛，癱坐在了那張黑色的座椅上面。他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去做任何的想像；但腦海中浮現出的，全都是這個名叫鄭小暢的女孩的畫面。
小暢是他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初戀。他在大學的時候，因為一個偶然的原因，而結識了這個與他同一天出生的女孩。他們相識，相知，然後相戀。最後卻在畢業的時候，因為一個莫名的原因，而分手了。
「如果三十歲那天，你未婚，我未嫁，我們就在一起吧！」分手的那天，劉凱堅毅而鄭重地對她說道。
「好啊。」小暢輕輕說出了這兩個字，之後便掩面而去了。
只是這一別，就是五年。劉凱靜靜地回憶著這一切。
「沒想到，她還是在三十歲生日的這天，把自己嫁出去了。」沉重的嘆息聲籠罩在這間小小的辦公室里，緊接著的，是一陣又一陣抽泣的聲音。
2
「小暢，爸爸的病情你也知道，畢業之後，回來工作吧！」
2015年的武漢，在珞珈山之畔的這所著名的大學裡，當所有畢業的學子們躊躇滿志的時候，鄭小暢卻不得不做出人生中最為痛苦的抉擇。
電話的這頭，她的心如刀絞。是選擇回家照顧身患絕症的爸爸，還是選擇北上陪伴心愛的男友？那一刻，武漢燥熱的空氣竟變得無比的凝重。
「媽媽，我答應你。」最終，她還是哽咽著說出了這句話。
小暢把電話放下了，深深地哭泣著，然後徑直地坐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摯愛他的劉凱，更不知道在他面前如何去訴說告別。
就在她剛剛停止了哭泣的時候，那個親切而又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了：「寶貝，原來你在這啊。」
她從凌亂的地上站了起來，看著微笑如天使的劉凱，她的內心卻只剩下了陰鬱。此刻她的心中，終究還是決定要把那兩個字說出口了。
「凱，對不起，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所以我們——分手吧!」小暢一字一句、卻又字字誅心地說出了這句醞釀已久的話。
話語剛落，她就看到平時堅強如鐵的男友哭成了淚花。對小暢來說，這是第一次，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
「如果三十歲那天，你未婚，我未嫁，我們就在一起吧！」劉凱堅毅而鄭重地說道。
「好啊！」愧疚折磨著她那顆無比脆弱的心，她用雙手掩蓋著自己的雙眼，然後無助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3
雖然是周天，但清晨卻在萬丈光芒中準時開啟了。一道金色的光穿透了整個窗子，也刺穿著劉凱醉醺醺的眼睛。
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出門了。在過去的這個夜晚，他以酒買醉，在一瓶又一瓶的紅酒與白酒中，哀怨著世界的無情和自己的天真。五年時間幼稚的等待，就像這喝完又吐出的酒一樣，只是一個笑話，僅此而已。
劉凱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又看了下手錶：已經七點鐘了。
「給不了她幸福，那就去給她祝福吧！」一個念頭突然襲擊了他那顆漸漸清醒的大腦，聲音強烈而堅定。
他猛地從凌亂的地板上爬了起來，然後隨手拾起了一個背包，迅速收拾著自己的行李。簡單收拾完之後，他就出門了。
清晨的北京，電動汽車就像蟲子一樣，遍布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劉凱很快攔住了一輛計程車，踏上了趕往南方小城株洲的旅途。
「師傅，我去機場，麻煩你快一點！」他一邊焦急地催促著，一邊在網上購買著最近的機票。幸運的是，上午還有一趟飛機有餘票，前往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城市。只是距離起飛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師傅，麻煩你再快一點！」他看著窗外蠕動的車輛，再次焦躁了起來。但師傅卻自始至終，用莫名的眼神看著前面，一言也不發。
4
坐著從武漢前往株洲的列車，小暢匆匆回到了家中。那是一個矮小的屋子，在這個算不上發達的小城裡，這所位於城郊的樓房顯得格外的簡陋。
「小暢，到家了嗎？」在電話里，陳瑤第一時間送來了問候。
「放心吧，瑤瑤，我已經到了。」
「叔叔，還好嗎？」陳瑤小心地問道。
「目前不太樂觀，但我會好好帶我爸去看病的。」她看著病床上身患漸凍症的父親，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有什麼需要我的，就儘管和我說。還有，劉凱這個畜生，他怎麼能隨便撇下你不管呢？」陳瑤的聲音愈發有些激動。
「別這麼說他，是我不想連累他的。」小暢用近乎請求的聲音說道，「答應我，千萬別告訴他，好嗎，瑤瑤？」
過了良久，電話的那頭才傳來了聲音：「好吧，小暢，你要好好的！」
她將電話放下了，注視著眼前已經幾乎不能動彈的父親，再看著這間幾乎空無一物的屋子，心中泛起了無限的憂傷。但她還是很快平復了心態，並接過了正在整理屋子的媽媽手中的掃把。
「媽，我會盡全力照顧好爸爸的。」面對著更加愁苦的媽媽，她硬是擠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孩子，爸爸和媽媽對不起你呀。」
「媽，這是女兒應該做的，我明天就出去找附近的工作，明天就去！」
在陽光下，她輕輕揮動著手中的掃把。細小的灰塵彷彿黑色的羽毛，在不安的歲月里，莫名攪動著他們的青春。
5
「師傅，還有多久到銀泰酒店？」在株洲的公路上，已經數不清這是劉凱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經過一番「敢死隊」式的趕路之後，他終於快到達目的地了。在即將用另一種方式見到小暢之前，這個「久經沙場」的中關村商業精英，此刻竟像個大男孩一般。
「過了這個紅綠燈就到了！」司機不耐煩地回答道。
很快，汽車就在銀泰酒店門口停下了。他迅速提起了背包躥了出去，並順勢用腳關上了車門。
只是他還未站穩腳跟，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徹底弄蒙了。在酒店門口，寫著四個鮮艷的大字：暫停營業！
「莫非是陳瑤搞錯了地方？」
劉凱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陳瑤的電話。在他還未撥通電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另一部手機彩鈴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到了正做著鬼臉的陳瑤，和她身旁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美麗的身影，那個苦苦思念了五年的身影。
「陳瑤，你？」
「陳瑤，你？」
相同的疑問從他和小暢兩個人的口中同時蹦了出來。
「怪我嘍，善作主張讓你們見面。你們今天都三十歲了，老大不小了，也該好好考慮終身大事啦！」剛剛還一臉鬼臉的陳瑤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面孔，「我先走啦，你們好好聊，好好聊哦！」陳瑤跺著步子，飛快走開了。
「小暢，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凱，我還好，你呢，還好嗎？」
微風中，他們溫柔而又真摯的眼神交織在了一起。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化作溫暖的光芒，漸漸融化了那個長久等待過的冬天。
6
2021年的第一天，新年的鐘聲敲響在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在珞珈山之畔青色的草地上，人們見證著又一對新人的誕生。
「新娘鄭小暢，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都愛他，照顧他，堅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新郎劉凱，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都愛他，照顧他，堅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在莊嚴的《婚禮進行曲》中，劉凱和鄭小暢——這對默默守候的伴侶——終究還是幸福地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卡戎說：在另一個時空里，我彷彿瞥見了所有的一切，想像著另一種可能。遂將其記錄下來，整理成文字，喚作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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