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探案2》：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唐人街探案2》的確是第一部的升級版：錢花得更多，群眾演員和配角更多，連死的人都更多了。這是客觀上肉眼可見的升級，但若論故事的完整性、懸疑與喜劇元素的搭配、敘事的推進，甚至包括樸素宇宙哲學觀的小九九、陳思誠熱愛的小彩蛋，都不如第一部玩得出彩——沒有了流暢又合理的敘事。

《唐探》這個系列，其實從第一部開始就奠定了「中外合璧」的風格：發生在異國他鄉的命案，沒頭腦與不高興的中國怪咖偵探，唯恐天下不亂的配角，比角色更戲精的口音和配樂，濃艷浮誇的大膽配色，精心設計的動作場面。《唐探2》用的依然是這些配料，甚至於下了許多功夫把場面和格局做得更大，在商業領域讓觀眾看到了陳導的運鏡實力，那五花八門的動作戲，算是《唐探2》最精彩的地方。但受篇幅和劇本限制，第二部的動作戲銜接不夠流暢，劇情推進也少了很多助力，例如在唐仁和秦風越獄時，那些半路殺出來的救兵有些莫名其妙——他們是怎麼知道唐仁和秦風需要幫忙的呢？雖然縱觀《唐探2》的商業格局和野心明顯更大了，但這回案件和劇情都太單薄了，反而無法從多元角度hold住這麼大的格局。

從商業娛樂角度來說，《唐探2》其實是及格的，紐約酷跑、街頭追逐、和上一部一脈相承的喜劇模式，甚至比第一部填得更滿、更足；但反身看看故事性，卻是大退步。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唐探2》的經濟基礎顯然比第一部強，但上層建築就遜色了，上一部挖的坑，這一部卻無力填補。第一部結尾留下的主角身世之謎，依然是個洞，在第二部里沒有任何補充說明。若是真要搭建一個《唐探》的ip，《唐探》世界的宇宙觀或者說背景故事卻還沒有真正做起來。如此一來，所有人只是電影外部的零件，系列電影主角也無法真正成為一個系列的主角，只會變成單部電影的零件。

此外，第二部的配角雖然更多，但卻都沒起到什麼作用。第一部中的每個配角勉強都有存在的價值，像是強盜三人組，至少人家跟案子有關係；黃警官和昆泰，至少人家真得有在查案；阿香，至少人家可以充當花瓶。而《唐探2 》里的「世界偵探大賽」就像一個不存在的噱頭，除了耍帥的妻夫木聰，就只有黑客女給人留了點印象；其他各路牛鬼蛇神，竟然只有幫助唐探越獄那麼一點點的作用，根本都被邊緣化了。所謂「偵探大賽」只是冠名而來，走走過場的，和破案的過程沒有什麼聯繫，還沒汽車植入廣告走心。

再說「中外合璧」的這個「外」。看了《唐探1》的觀眾可能會有電影「以土寫low」或者「以艷寫俗」的感覺，無論是著裝、口音、惡搞的配樂，還是雞飛狗跳的人群，反正就是大寫的「混搭」和「亂來」。妙在泰國這片土地，用東南亞的花色和風情混搭一下也挺有特色的，辣眼睛中亦有別樣的惡趣味，自我diss和互相diss還可以相得益彰。

可是，《唐探2》發生在紐約，這就和上篇diss土泰的情形大不相同了。你說你在泰國步行街上追追趕趕，再嚴重也就是撞翻幾個路邊攤，捅不出天大的婁子；但你要在人來人往的第五大道上撒野，那不就跟車禍現場一樣沒法看。然而，《唐探2》的鬧法竟依然是唐仁淪落泰國步行街的那個鬧法。如果說攔路的唐老鴨、飛不高的蜘蛛俠、裸奔的唐探一行人只是有點兒出格，還能博你一笑，那後半段的旋轉360度追車戲、莫名出現的馬車以及官方自詡大片就真得太自嗨了：這是要在紐約街頭辦春晚嗎？

另一個體現《唐探二》格局雖大卻hold不住的地方在於，泰國篇里，唐探還老老實實地用著土辦法——本格推理破案，最誇張也就是把秦風說成人形計算機，記憶力超凡；美國篇就真得是浮誇又唬人，無所不黑的黑客女、曼哈頓計量、思維殿堂，看著很高精尖的科學查案法，卻拿一個「五行命格殺人」的迷信兇手沒辦法？

若說第二部比第一部差在哪兒，肉眼可見的就是推理走向了魔性，科學干不過迷信：美國篇的推理性比泰國篇是大大降低了，好好的本格推理搞得無比魔幻，又是風水，又是鎮邪的；殺人手法看似離奇驚悚，陰邪鬼魅，案子卻簡陋得令人髮指。五行命格殺人？神性還是獸性？怎麼聽都像鬼故事好嗎。放在武俠小說里興許還能說得通——這個兇手分明就是打坐練功、走火入魔既視感啊。

再說極其牽強附會的彩蛋吧。秦風只是發現了宋義是左利人群，就識破對方殺了陸國富。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明明只和主線案件的兇手有關，竟突然成了支線破案的關鍵？

聯繫《唐探1》來看彩蛋和「道家」言論在影片中的關係。第一部關於兇手的彩蛋、案情和開頭「道家」的言論存在某種關聯，但第二部中，開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引言卻沒有和故事真正產生碰撞。這是「道家」的宇宙生成論，被兇手引用了一下。可是他說這個幹嘛？他用人體五臟煉丹，和宇宙的生成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在整個《唐探2》中，案件收尾可以說是電影的「爛尾」，解說非常得飄。案件解惑其實在獄中已經完成，接著唐探一行人趕去解救陳英，除了故弄玄虛的嘴炮，剩下的就只能用「草率」二字詮釋。本來案子早解決了，卻在尾聲多了一堆未解之謎。當唐探一行人趕到兇手的犯案基地，兇手忽閃忽閃，來去自如，卻不趕緊逃跑，反而跟唐探三人鬥嘴糾纏，念完了台詞就抹脖子自殺了，死得不明不白——他的死算是案件中最大的未解之謎。

第二個未解之謎是彩蛋遺留——宋義的身份。電影中宋義的真實身份幾次反轉，此人一會兒清白無辜，一會兒是重大嫌犯，平時也是一個忽閃忽閃、來去自如的人。除了為妹妹報仇，宋義的存在意義就是讓唐仁和秦風流落街頭，被黑白兩道追殺。其實此人存在也行，不存在也行。換句話說，如果他不是Q，他就是一個除了搞笑和動作戲份重點之外，沒有強烈的故事串聯性的角色。

第三個未解之謎是「殺手邏輯」之謎。所謂「五行命格殺人」是按出生年月日的五行殺人，選擇對象是在某家醫院就診過的病人。如此說來，符合條件的死者不是太多了嗎？兇手會不會選得腦仁兒疼？就拿支線的陸國富來說，他也是在那家醫院看病的病人之一，他也符合兇手需要的五行，那麼兇手為何沒選擇殺他，而選擇了其他人？這之中是否還有其他的殺人邏輯？再者說，若陸國富不是恰好在那家醫院看過病，宋義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上篇中黃金搶劫案和殺人案的重疊還能說是有關聯的，在這一部里卻是劇本刻意製造的巧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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