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貴妃美如畫,可演技最好的是那隻貓
有人問我,《妖貓傳》主角是張雨綺嗎?
我說不,張雨綺飾演的春琴大約算女二,真正的女主應該楊貴妃(張榕容飾)。
雲想衣裳花想容的楊貴妃,生死成迷的楊貴妃,活在無數人故事裡的楊貴妃。
然而彼時我還沒有看過影版《妖貓傳》。因為檔期恰逢出差,我買了原著的電子書來看,便失了對影版的興趣。
張雨綺飾演春琴
到底勾起了好奇心,終於一觀。
看完卻無法平靜。
因為我發現我還是錯了,真正的主角,當是那隻貓。沒有男主,也沒有女主。
(以下有劇透,祝食用愉快)
確實,為「妖貓」立傳
從電影的敘事重心來看,陳凱歌的改編無疑是大膽而自信的。
電影改編自日本作家夢枕貘的小說《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小說原著的主角是空海禪師。黑貓是故事的引子,但主線是以空海作為遣唐使進入大唐後的經歷進行鋪展的。
而在電影中,空海和白居易一道成為了線索人物,敘事的主要對象變成了黑貓。
黑貓初現
黑色的貓,在中國傳統看來是驅邪、避魔的吉物,所以達官貴人家會養之。而在日本近代以前,黑貓也被認為是福貓,有的地方也會擺設黑色的招財貓,用以驅除邪祟,帶來好運。
但顯然,夢枕貘與陳凱歌的「黑貓」,可不簡單是為了「吉利」這個意像。
整部電影里,黑貓靈動優雅,加上配音和動畫效果之後,又添幾分狂暴與霸氣,「貓設」十分立體。隨著劇情的展開,它身上多了「復仇」與「守護」的經歷,觀眾在觀影中越來越相信這是個人,而不是一隻貓。
於是最後真相揭曉,儘管黑貓殺人如麻,觀眾卻願意為他留几絲同情嘆惋。
死而同穴
生不能同寢,死後能同穴,到底也是一種成全吧?
美則美矣,美而無魂
張榕容無疑是美的。
美
我記得第一眼看到貴妃,我想到了四個字:「驚心動魄。」
這個貴妃,美得驚心動魄。
原作者夢枕貘相信貴妃有一半胡人血統的說法。這是一個作家的浪漫,他覺得這才是大唐盛世的包容與開放。
陳凱歌也是浪漫的,他選了一個混血女子來與這種說法相應和。
於是我們眼前貴妃高鼻深目卻不失東方人的靈秀,站在鞦韆上飄蕩,恍若仙子凌空。
象徵?
卻讓人覺得有幾分失真。
失真在於,少了幾分嫵媚妖嬈的美,少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貴妃全程沒有大的表情,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詞,直至死前問阿部的心意、向玄宗遞出裝著青絲的錦囊,才微有幾分動容。
問心意
遞錦囊
而在絕大部分時間裡,貴妃美則美矣,卻始終被幻化成一個美的圖騰,人人愛慕,卻沒有自己的表達。
影片里有阿部仲麻呂眼中的貴妃,有白龍丹龍記憶中的貴妃,也有白居易幻想中的貴妃。唯獨沒有一個貴妃獨處的鏡頭,沒有一個貴妃攬鏡自照的自己。
這自然不是演員缺少演技。其實貴妃面對玄宗問她:「是否願意」時,微微抽動的嘴角就足以表明她壓抑的情感。
所以我更傾向於,這是導演的設計。她在這個故事裡,只是一個傳說,一個符號,她的美是大唐盛世的象徵,她的死也象徵著盛世的終結。
盛世的象徵
阿部也許是她的知己,窺見了她一絲心情。可阿部的窺見也許不過是白居易或者夢枕貘或者陳凱歌的一點點臆測罷了。
宛轉蛾眉馬下死,貴妃是否真的早就在極樂之宴上就預見了那一刻呢?
有僧自遠方來
空海是一個傳奇。無論是歷史上,還是小說里。
他作為遣唐使,師承惠果大師,成為密宗第八代宗主。回到日本,不僅弘揚佛法,還創造了日語的平假名。
電影里,空海永遠保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總讓人想起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來。
微笑
不過最深得我心的是平康坊里,與舞姬共舞的一段。洒脫不羈又不失溫文端方。
勞資信了你的邪——白居易心聲
有點意思~
不過,從《沙門空海》到《妖貓傳》,空海不再是主角,自然也就不如原著中那樣有著鬼神莫測的本領,倒是多了幾分青年人該有的鮮活氣兒。
是真名士自風流
最後才寫白居易,因為白居易極重要。
一方面,白居易是整部影片的線索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是導演的化身。
陳凱歌無疑是借白居易喻己的。
空海對白居易說:「黑貓是在找你,因為三十年過去了,心系貴妃的只有你。」
冥冥中會不會有聲音對陳凱歌說:「能拍這部戲的只有你,因為一千年過去了,心系盛唐的只有你。」
於是,白居易幻想了無數次玄宗與貴妃的愛情,寫下了曠世之作《長恨歌》。
於是,陳凱歌耗資16億,1:1復刻了唐皇宮、明德門、青龍寺、凱旋門……
於是,才有了一個真正的「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盛世大唐。
於是,才有了一場美如迷離夢境的極樂之宴!
極樂之宴
可是,沒有詩。
電影里,一共只完整地念出了兩句詩。
一句是「雲想衣裳花想容」;一句是「三千寵愛在一身」。
被無數次提及的《長恨歌》,竟然到最後也未曾露過真容。
這實在是一件極為大膽的事。詩的盛唐,盛唐的詩,二者從來互為表裡。
可這極樂之宴,卻沒有詩篇來吟誦。
可誰又能真的說這電影里沒有詩呢?
白居易帶著空海也帶著觀眾,穿過長安街巷,吃一碗餺飥,看一場幻術,賞一場歌舞。
真作假時假亦真的幻術
長安大街上,騎士縱馬而行;教坊酒肆里,舞姬歡歌輕舞。所過之處,胡漢無分,人人歡聲笑語,個個昂首挺胸。
百姓安居樂業、商旅自由暢行,這才是真正的大國胸襟、盛世氣象。
陳凱歌用這部電影來寫大唐的繁華盛景、風流恣意,最終徜徉成難以言表的盛唐之詩。
所以,貴妃只是盛世繁華的一個象徵,就像每首詩里的那個意象。
《長恨歌》也不會真的出現在電影里,因為不管是白居易寫就,還是白龍借白居易寫就,到底是誰與誰的愛情,貴妃的死真相到底為何,都不重要了。
都不過是大唐盛世的一個註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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