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婚後丈夫夜夜趁我熟睡出去,直到村裡接連死人我才知他秘密

婚後丈夫夜夜趁我熟睡出去,直到村裡接連死人我才知他秘密

婚後丈夫夜夜趁我熟睡出去,直到村裡接連死人我才知他秘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雲川縱 | 禁止轉載

楔子

月上柳梢頭,夫君秦徹又提了白紗燈籠出去了。

洛依披衣而起,一直跟著秦徹走了約摸半里路,就見他拐進了一戶人家。等他再出來時,燈籠已經滅了,而屋內也沒了生息。秦徹虔誠地將燈籠燒掉,手一晃,又多出一盞燭火飄搖的燈籠,依舊是竹骨白紗,四四方方,他就這樣挑著,走向另一家。

洛依死死捂住唇,踉蹌回家。

農家小院里,青衣男子坐於燈下,含笑望向她:「死心了?」

洛依神色有些冷,在呼嘯的夜風中攏緊衣襟,低聲問:「村裡死了那麼多人,與他有關么?」

「也許有吧。」青衣男子拿銅簪撥弄著燈花,笑道,「其實你最該關心的是,這燈燭燒的是你的命。」

1.燈暖

洛依第一次見秦徹的時候,正趕上癆病父親彌留。被數家醫館拒絕的她,孤零零站在深夜的街邊抹淚,無助又苦悶。

那時,秦徹一襲黑衣,提一盞白紗燈,停在她身邊溫聲問:「姑娘可是洛老爹家的小娘子?這麼晚了,怎地不在家陪著父親?」

洛依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抽泣著解釋:「我爹爹癆病,快不行了,可城裡的大夫怕傳染,都不肯出診……」

那晚,秦徹陪著洛依回了家,在洛老爹床邊送了他最後一程。

天快亮的時候,洛依發現秦徹的燈籠熄了。她勉強打起精神,取了新蠟燭換上。然而,試了各種方法,只要靠近燈籠,蠟燭就死也點不著。

「算了吧,它的使命已完成。」秦徹幫洛老爹打理完後事,轉頭看見這一幕,阻止了洛依去取第八根蠟燭。他提起燈籠想走,洛依叫住了他:「秦大哥,天色太暗,小溪村的路不好走,等天亮了再走吧!」

秦徹愕然回首:「你不怕我?」

洛依搖搖頭,那麼黑的路上,秦徹的燈籠一直散發著柔和的光,這令她感覺很安全。

她不明白秦徹為什麼會覺得她怕。

翌日醒來時,秦徹已不見了人影。

頭七那晚,風急雨驟,門窗怪聲連響,洛依尖叫著撲向後山洛老爹的墳墓。她倚在冰冷石碑上,哀哀哭泣:「爹,我怕……你回來呀……」

夜濃雨冷,洛依嘶啞的哭聲湮沒在鬼魅山林中,她一度以為自己被所有人拋棄了。

「洛姑娘?」驚疑的呼聲響起,一盞白燈,一襲黑衣,秦徹站在不遠處,身形有些模糊。

「秦,秦大哥?」洛依淚眼朦朧地抬頭,哭得更狠,「我想我爹了……外面的風,吹得,好嚇人……」

秦徹無傘無蓑衣,渾身濕淋淋似從水裡撈出來,只他手裡那盞白燈籠依然散發著柔和光暈。他拉起洛依,幫她擦去身上的污泥,嘆道:「你除了父親,還會有夫君。等你嫁人了,就好了。」

「可是不會再有人像我爹那般疼我了!」洛依固執地反駁,「這世上不會有比我爹更好的男人!」

「是是是,你爹最好。」秦徹不跟小女孩爭辯,轉而問她,「看林人快不行了,你是隨我送他最後一程,還是找個避雨的地方等我送你回家?」

洛依什麼也沒說,只是抱緊了秦徹的胳膊。

看林人老邁衰弱,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聽一次少女唱的《採蓮曲》,秦徹默默將眼神瞄向了還紅著眼圈的洛依。

洛依望著看林人,就好像是看見自己爹爹去世前的場景。同樣是奄奄一息的老人,同樣是床邊守著自己和秦徹。她哽咽著,開口:「桂楫蘭橈浮碧水,江花玉面兩相似……」

歌聲未息,看林人已瞳孔散開,含笑離世。

「秦大哥,他是在懷念自己的心上人嗎?」洛依又哭了一場,抽泣著問。

「不。」秦徹幫老人換好乾凈的衣服,別有所指,「他有個女兒,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失足墜崖。後來,他就把山裡的草木當成了女兒呵護。」

洛依低頭看看狼狽的自己,沒敢吭聲。若爹爹看到今夜的自己,必會心疼吧?

下山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晨光熹微,洛依轉首間看到一抹青影一閃而逝,頓時嚇得驚叫一聲。然而秦徹去那邊找了下,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是回來時莫名臉色難看。

此事一出,洛依更不敢一個人住了。女孩子臉皮嫩,她拐彎抹角地暗示:「秦大哥,你之前說你住義莊?多嚇人,我家還有空房間……」

就這樣,秦徹成了洛家的房客。

秦徹白天的時候一直在扎燈籠,從沒見他拿出去賣過,那些燈籠卻時不時少上一兩隻,而每到這時,洛依的窗邊總會多出一隻錢囊。

竹骨白紗,四四方方,秦徹手巧,扎的燈籠十分耐看,但全是白的,未免太過素淡。洛依的女紅不錯,曾悄悄幫他在一隻燈籠上綉過花鳥。然而,那日她躲在房中,紅著臉向外看時,卻發現秦徹笑得無奈。後來,那隻燈籠就廢了,整個填了爐灶。

洛依偷偷哭了半宿。

兩人開始談婚論嫁的時候,洛依談起此事,秦徹好笑地解釋:「傻丫頭,那是給義莊做的啊!」

洛依紅了臉,明白自己是幫了倒忙。

兩人婚後最初也挺幸福,男扎燈籠女繡花,小日子過得滋潤。

只是時間一長,洛依就發現了一件怪事:每到深夜,秦徹總會提上一隻白紗燈出去一遭。有時很快歸來,有時徹夜不歸。

洛依一個人在家害怕,幾次想跟著一起去,卻被秦徹拒絕,這令她十分委屈,偏此事又沒法跟閨中姐妹分說。

這年秋天,小溪村裡來了個青衣先生,自稱姓溫。桃花眼,薄嘴唇,這位溫先生著實生了副好相貌,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每每見到他,臉色都是紅紅的。

溫先生靠賣水為生,無論多麼難喝的水,他隨意撒把粉末進去,那水立時變得甘甜可口。洛依不由好奇心起,也摸了幾文錢跟著去湊熱鬧。然而,還沒出門,她就被秦徹劈手拉了回來。他叮囑她躲著溫先生走,盡量別碰面,溫先生給的東西也不要接。

洛依奇怪:「大家都能去找溫先生,我為什麼不可以?」轉念一想,她又笑了,「你吃醋了對不對?放心啦,縱使他千好萬好,在我心中,也是你最好。」

秦徹卻沒像以往那般縱容她,而是厲聲呵斥:「你給我聽著,我不管別人怎麼做,反正你不許跟他接觸!如果被我知道,咱倆就各奔東西!」

洛依懵了,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你倆有仇?」

秦徹也沒跟她解釋,只是廢寢忘食地扎燈籠,也不知義莊是為何要那麼多的白紗燈籠。

那段時間秦徹脾氣壞了許多,終日忙著砍竹子尋白紗,即便偶爾閑下來,也是憂心忡忡地望向河邊。

那日,洛依給他沏了一盞茶,秦徹接過來,忽然道:「依兒,咱們走吧!」

「去哪裡?」洛依搬了小凳子坐下繡花,奇怪地看他。

「去哪裡都好,只要,只要離開這裡。」秦徹眉間鎖了一片鬱郁,蒼白的手指摩挲著黑瓷茶盞,聲音很是低落,「依兒,走吧,這裡,怕是要變天了。」

洛依被他說得心慌,想了想,又搖頭:「我哪裡都不去,這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爹也葬在這裡,我要留下來陪我爹。秦大哥,是出什麼事了嗎?」

秦徹怔了一下,嘆息:「罷了,不走就不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洛依一直覺得秦徹跟溫先生以前應當是認識的。

某次她去村頭買豆腐,可巧不巧看見秦徹砸了溫先生的家。秦徹怒髮衝冠,溫先生卻眯著桃花眼,似笑非笑。秦徹「呵呵」怪笑兩聲,忽而出手,一巴掌正正印在溫先生臉上。白皙的臉頰迅速腫脹,然而溫先生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洛依從未見過秦徹如此暴怒,一時也不敢進去勸解。等他走了,再轉頭看溫先生,那人竟有些落寞。

溫先生青衣飄搖,站在一片狼藉中,半晌,轉首望向洛依藏身處,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2.燈禍

隔天洛依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村子裡亂鬨哄的一片,林家的姑娘悄悄跟她說:「聽說昨夜童老爹沒了。他家那傻兒子今早一直叨叨有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他家,後者還提了只白燈籠。結果,那提燈籠的進去沒多久,童老爹就咽氣了!」

「噹啷!」錘衣棒掉落在地,眾人為之一靜,紛紛轉頭看肇事者洛依。

洛依蒼白著臉,強笑一聲:「沒,沒事,手滑了,你們繼續。」

姑娘們嬉鬧一番,林姑娘想了想,忽然轉頭問她:「你家夫君最近是怎麼了,往常幾天不出門的人,最近天天出去,對你也不似以往那般上心了。」

洛依臉色越發難看,賭氣端起洗衣盆走了。

一俟洛依離開,有女孩子陰陽怪氣地嗤笑:「跟誰耍脾氣呢,真以為誰都跟秦小哥那般好脾氣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洛依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看著竹林里掛了一大片的白燈籠,忍不住反感,頭一次覺得,這玩意點多了後也不是那麼溫暖。

秦徹至晚方歸,看見面沉似水的小妻子一愣,笑問:「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

洛依抬頭,仔仔細細看他,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這個男人。她竭力壓住心底的恐懼,不答反問:「你昨晚去哪裡了?」

秦徹眨眨眼,嘴角噙了一抹笑:「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先吃飯吧,我買了糯米雞。」

「你昨晚去哪兒了?」洛依一把揮開那包糯米雞,執拗地瞪著他。

「咱們先吃飯好么?雞快涼了。」秦徹扯開荷葉,濃郁的肉香味充盈了滿室。

洛依咬著唇,半晌,輕輕問:「你昨晚去了童家,對么?」

秦徹手一頓,嘆氣:「童老爹是重病不治……」

「我還什麼都沒說。」洛依笑了,諷刺道,「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秦徹眸子幽深,半句解釋也沒再說,只是默默取了筷子吃飯。

洛依又氣又惱,低頭抹淚:「我也不是懷疑你,就是想讓你說清楚。你知道么,現在村裡已經開始有流言了,若是不趕緊想法子,只怕他們很快就能查到你身上來。」

秦徹無奈地嘆口氣,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又開始低頭吃飯。

洛依有些失望,輕聲央求:「秦大哥,換個營生好么?那些白燈籠,怪瘮人的。」見他沒反應,她又退了一步,「要不然,把白燈籠換成紅燈籠也成。你手藝那樣好,不愁賣不出去。」

這次秦徹終於有了反應,他淡淡瞥洛依一眼,一字一頓:「不要碰我的燈籠。我這輩子,只會扎白燈籠。」

洛依憤而掀桌,滿室狼藉中,將秦徹趕出了房間。

翌日再去河邊洗衣服,正碰上一群姑娘圍著溫先生說笑。洛依下意識想避開,不想溫先生看見她,竟徑直走了過來,將一碗水遞給她,笑道:「一直沒見你喝過,嘗嘗,剛改了方子,她們都說比之前好喝。」

洛依還記著秦徹的囑咐,後退一步,搖頭道:「奴家不渴,也沒帶錢,就不喝了。」

「不要錢,就當幫我試下味道。」溫先生不由分說,將碗往她手裡塞。

洛依心中一慌,猛然後撤,不想河邊青石濕滑,她只覺背後一空,整個就栽進了河裡!偏這片區域前段時間有人挖沙,正好弄出了個半丈深的「小湖」。洛依拚命踩水,希冀浮上水面換口氣,然而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本身體質不佳,她只覺得眩暈得厲害,身上的力氣飛速流失。

忽有一襲青影破水而來,熾熱的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然而她剛鬆了口氣,卻驀然發現,那襲青影竟拖著她向下潛去!

明明只有半丈深的小湖卻似怎麼也到不了底,水越來越冷,她胸腔氣息耗盡,艱難地掙扎了下,卻無濟於事。

迷迷糊糊間,洛依費力轉頭,可怎麼也看不清青影的模樣。

不知何時,碧青的水漸漸泛起了黃色。青黃交界處,一襲黑影驟然上竄,直奔洛依而來。青影只頓了一頓,就牽著洛依繞開黑影,再次下潛。

轉眼間,青影與黑影已交手數十招,最後,青影嘆息一聲,鬆開洛依,向上竄去。

驚鴻一瞥,洛依似乎看到了秦徹,然而她很快就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自家床上,林姑娘在旁邊照料著,見她醒來,立馬嘰嘰喳喳羨慕道:「洛依,你當時一落水,人家溫先生就跳了下去,然後你家秦小哥也跟著跳下去了。哎呀,溫先生也不知是被水下什麼東西刮傷了,上來的時候半邊肩膀都是血呢!」

洛依努力回想在水下的經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只記得鋪天蓋地的黃色,以及徹骨的寒意。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染了寒氣,洛依著實病了一場。她覺得問題不大,卻把秦徹嚇個半死,整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她,讓她無奈的同時,又覺得溫暖,也不再計較那些瘮人的白燈籠。

她覺得有些對不住溫先生,等身子好些了,親自做了點心給他送去。然而,溫先生的傷也不知是被什麼傷的,時隔那麼久,依然稍微一動就滲血。

彼時,他坐在窗台上,瘦可見骨的手中提了只小酒罈,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

見洛依進來,他桃花眼上挑,似笑非笑:「秦夫人當真好命,嫁了位好夫婿!」

洛依臉色一紅,有些好奇從來都叫自己洛姑娘的溫先生,為何忽然改了口。

溫先生掀開點心籃子,忽而憤懣開口:「很多年前,他也會做這些。」

「誰?」洛依下意識追問,而他卻收了情緒,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

此事之後,小溪村好像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是,正如秦徹所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過幾天,小溪村就遭遇了十幾年不遇的大旱。往日一丈寬的河流如今只有一尺左右,而且河水變得苦咸難忍,村裡的幾口水井也陸續枯了,十幾個青壯輪番下井,也只淘上來一抔抔的稀泥。

某次洛依半夜醒來喝水,被外面的景象嚇了一跳。一隻牛身蛇尾的怪物不知怎地鑽入竹林,貪婪地嗅著那些白紗燈籠,似乎察覺到洛依的目光,它抬眼看過來,沖她露出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笑。

「啊——秦大哥,有怪物!」洛依踉踉蹌蹌撲到床邊,卻發現床是空的,頓時心如死灰,哆哆嗦嗦一整夜沒敢合眼。

天亮的時候,秦徹回來了,洛依一頭扎進他懷裡,大哭不已。

後來,洛依再沒見過那隻怪物,問村民們,他們也均說不知。只是有孩子告訴洛依,河邊的確有幾個碩大的腳印。

說來也怪,這樣大範圍的乾旱,溫先生院里的那口水井依然有水,只是水面比往日下降了許多。溫先生是個好人,值此大旱,他居然沒有坐地抬價,依然是一碗水一文錢,一桶水五文錢。往日這價格對於村民們來說,嘗鮮可以,常喝不行,而如今卻個個感謝溫先生良心價。

洛依家也缺水,屋後的竹子枯死了不少,一盞盞慘白的燈籠散落在枯黃的林間,看上去格外可憐。

然而,秦徹還是不許洛依去溫先生家打水,寧可自己翻山越嶺去山陰處汲水。很多村民指指點點,紛紛說他倆太傻,鬧得洛依極為尷尬。

這日,秦徹一大早就出去了,到了中午還沒回來。眼看著別人家早已升起了炊煙,而自家水缸卻空空如也,洛依無奈,思忖著反正秦徹不知道,不如悄悄去溫先生那裡買桶水救急。

溫先生看洛依過來,也不給她難堪,痛快地打了水,還好心地問她要不要幫忙送水上門。洛依看著溫先生那雙帶笑的桃花眼,心底一陣嘆息。若說這溫先生人真是不錯,也不知自家那口子到底犯什麼擰勁,從來不肯給人家一個好臉色。

靠著那桶水,洛依總算做好了午飯,只是秦徹回來時已是傍晚。

秦徹剛撂下東西,就直奔廚房提水桶準備打水,繼而臉色一變,厲喝道:「洛依,這水哪裡來的?」

洛依端著飯菜擺桌,隨口回道:「這不就是昨日剩下的嘛!」

秦徹撲到桌邊,端起飯菜挨個聞過後,猛地一摔盤子,怒道:「我說話你當耳旁風是吧?這分明是溫公明配的方子!」

「家裡沒水了,我又沒那氣力上山提水,總不能餓著吧?」洛依也很委屈,賭氣將他拉到廚房,給他看乾涸的水缸。

秦徹頓時慌了,臉色青白交加,他指著洛依,嘴唇哆嗦:「你,你,這水你喝過了?」得到肯定答覆後,他懊惱不已,立馬拉了洛依去醫館,請大夫開了一堆行氣解毒的葯,而後又拿皂角水催吐,直把洛依折騰得小臉煞白。

3.燈滅

眼看深秋將至,小溪村終於告別了乾旱,下起了連綿瓢潑大雨。

最初一兩天,村民們還盼著雨水多些,將乾涸的土地澆得透透的,然而,當平地上的積水足可沒膝時,村民們開始恐慌了,又開始敲鑼打鼓求太陽。

洛依憂心忡忡地指揮秦徹加固房子,轉頭就看見溫先生笑吟吟地倚在院門上,沖著秦徹招手:「家裡又沒水了吧?山上全是泥水,不能喝了吧?」

洛依嗔怪地看一眼上門挑釁地溫先生,笑著打圓場:「雨水挺乾淨的,燒開了一樣喝。」

「哦?你放心?」溫先生眉梢上挑,笑睇秦徹。

秦徹陰著臉從房頂爬下來,直接下逐客令:「別惹事,她喝什麼,用不著你管。」

溫先生斂了笑意,哼道:「我也勸你悠著點,別犯禁忌。」路過洛依身邊時,他忽而低笑,「你家燈籠做的真好,這麼大的雨,居然還沒泡爛。」

洛依回首望向竹林,寬大的黃油布下,冷綠叢中一片白,果然半點損傷都沒有。

雨季漫長,被濕氣浸染的村民陸續病了,腹脹腹瀉,嘔吐發燒,而且今天一個人病,明天可能就是一家子病,整個小溪村都瀰漫著嘔吐物的惡臭。

洛依後悔當初沒跟著秦徹搬家,只是如今就算她想走,也走不成了。因為官府的人說,小溪村染了秋瘟,要封村,膽敢離開村子的,格殺勿論。

洛依剛開始咳嗽的時候,還沒在意,只以為是受涼了,可是當她咳出第一口血痰時,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洛老爹就是因癆病而死,而在她體內沉寂多年的病根,借著秋瘟爆發了。

她不想連累秦徹,本想找個由頭把他支走,但是讓她傷心的是,她病成這樣,秦徹依然夜夜外出,從來沒有留下來照顧過她。洛依覺得,秦徹對他的那些白燈籠都比對她上心。

「一個男人在妻子重病時還不停外出,要麼是他早已移情別戀,要麼就是還有比妻子更重要的事物吸引他。」溫先生幫她煎了葯,溫聲說著自己的猜測,「聽說他最近經常去胡家莊。他能避開官府封鎖出去,就不能帶你走?」

洛依顫抖著接過湯藥,喝一口,苦澀難當。

也不知是不是溫先生的湯藥起了效果,洛依原本已經虧虛過甚的身子居然開始有了起色,慢慢地也能下地走路。她能出門的那天,正好放晴,第一件事就是央溫先生帶她去看看秦徹晚上到底出去做什麼。

星子漫天,秦徹挑著一盞白燈籠從容出門,拐向了胡家莊。

「秦先生來了?」胡家莊莊主家的小娘子生得貌美如花,只是身子孱弱。此時她輕輕倒掉碗里的葯,微笑道,「奴家剩下的命不多,先生若是想要,儘管拿去。只是,先生真的能讓我再見一次明彥?」

秦徹嘆息:「你當真想好了?為了一個失蹤已久的人,賭上自己剩餘命數。」

「苟延殘喘罷了。」胡小娘子笑了笑,「家裡的人都知道我快不行了,偏偏都瞞著我。我一直都知道他們是為我好,就好比……當初拆散我和明彥……」

秦徹又是一聲嘆息,伸手在臉上一抹,變成了一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他嗓音低沉:「嵐嵐,我回來了。」

胡小娘子先是愕然,繼而笑了,顫抖著手撫上秦徹的臉龐,兩行清淚蜿蜒而下:「明彥,你何苦那麼傻……河水,涼么?你在下面冷不冷?」

窗外在溫先生幫助下隱身的洛依驚訝,她以為秦徹真能找到明彥,卻沒想到胡小娘子早就知道曾經的戀人離世了。

半柱香後,秦徹手中的燈籠熄滅了,而胡小娘子也在「愛人」懷裡含笑閉上了眼睛。

洛依回去的路上,悄聲問溫先生:「秦大哥要胡小娘子的命做什麼?」

溫先生勾了勾嘴唇,不答反問:「你看你的秦大哥多大了?」

洛依歪頭想了想,不確定道:「二十七八吧,怎麼了?」

溫先生失笑搖頭:「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這般大。那年,河間府戰亂嚴重,餓殍滿地,你相公黑衣白燈籠,一人一燈,愣是走遍了河間府。後來嘛,想必當初死了多少人,你們也聽說過。」

洛依身上一陣發寒,她幾次張口,卻又閉緊了嘴巴。

溫先生又接著道:「後來,我每次見他,他不是出現在亂世荒野,就是出現在瘟疫橫行之地。偏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他那燈籠也一直沒變過。」

「不,不要說了……」洛依逃進自己小院,捂緊了耳朵。她不期然想起了那晚的怪物。有什麼能長生不老,有什麼需要吸食人的精氣?唯有妖吧?

溫先生在她身後低笑:「你若不信,明晚再看看如何?」

4.燈市

呼嘯的夜風中,洛依問挑著燈花的溫先生:「是不是燈籠里的蠟燭燒沒了,我的命就沒了?」

「聰明。」溫先生撫掌而笑,「人說油盡燈枯,就是這個意思。他看中了誰,就把誰的燈籠點燃,把命拿走。」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呢?溫先生也不是普通人吧?」洛依自忖跟溫先生並不熟,這份好意實在來得突兀。

溫先生不以為忤,笑道:「在下只是個行走江湖的大夫,僥倖得了些道行,看不慣妖物橫行罷了。」

洛依點點頭,並不想深究,她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罷了。

她轉首看向竹林里的那些燈籠,想要找出屬於自己的那隻,然而溫先生卻笑了:「不在那裡哦,你是他妻子嘛,自然會藏起來。」

洛依深吸一口氣,想到了一個地方:「應該在他以前住過的廂房。我倆婚後,我就很少進去了。」

不大的廂房裡,屏風半遮了光暈,一隻潔白透亮的竹骨燈籠端端放在書桌上,其內白燭已燃至底部。只是不知為何,白燭斑駁不堪,似是有人硬生生捏出來的。

溫先生指著白燭告訴她:「一支白燭十年命,這支白燭燃燒了多少,他就從你身上竊去了多少命。看這底部,應該燃了不止一支。」

洛依又氣又怕,削肩顫抖,她喃喃低語:「難怪他從來都不許我碰他的燈籠,最近更是連這間廂房都鎖了門……枉我一直那麼信賴他!」她想到了自己忽如其來的癆病,想到了秦徹最近經常夜不歸宿,她忽然就覺得難過比恨來得要猛烈。

溫先生低眉斂目,勸她:「這白燭只有他和被竊命之人能吹滅,趕緊吹了吧!命數能保住多少是多少。」

洛依點點頭,如提線木偶般,湊到白燭前,吹出一口氣。

「哐當!」

「不要!」秦徹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忽然迴轉小院,破門而入,然而,入目的場景卻是白燭上方只余幾縷青煙,洛依則軟軟癱在溫先生懷裡。

溫先生抬頭,桃花眼帶笑:「我贏了。」

洛依再睜開眼時,入目的場景就是一片燈籠海洋。青石小路兩側,店鋪鱗次櫛比,一盞盞燈籠密密匝匝排在半空,飄搖了整條街道。竹骨白紗,四四方方,一如秦徹扎的那般,只是燈籠壁上多了幾行小字。

她茫然四顧,輕輕喚了聲:「秦大哥?」

奮力撥開燈籠,她不知走了多久,才在有著兩隻石獅子的大門前找到了秦徹。一如既往的一襲黑衣,他抱臂而立,獃獃望著面前的一盞燈籠。

「秦大哥!」洛依滿心歡喜,奔跑過去,然而秦徹只望了她一眼,就偏轉了頭。

她也跟著抬頭看向那盞燈籠,卻悚然一驚,那上面以工整楷書寫著:「小溪村洛氏女,辛未春生,壬辰秋卒。」

壬辰秋?那不就是今年秋?

洛依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問:「秦大哥,你真那麼狠心?」

「他的確狠心,不過是對自己狠。」溫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街對面,曼聲道,「為了一個女子,甘願違反律例,還真是不怕魂飛魄散的懲罰。」他頓了頓,又笑道,「還好,初秋是秋,深秋也是秋,擦邊過。」

這回一直發獃的秦徹總算轉過了頭,卻只送他倆字:「多事。」

溫先生無所謂地聳聳肩膀,並不在乎。

洛依驀然反應過來自己受騙了,似乎破壞了什麼,可還是一頭霧水:「秦大哥,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是誰?」

「他是勾魂,為收孤苦伶仃之人的魂魄而來。當然,如果那人有什麼未了心愿的話,也可以拿東西來換。比如金銀珠寶,比如靈丹妙藥。唯有一樣不能換,那就是性命。」

溫先生看也不看秦徹陰沉臉色,自顧自解釋,「你本來初秋就該死的,只是他截取了別人的性命,一點點給你拼湊起來,使你硬撐到現在。怎麼,小丫頭,真以為是我的葯好?」

洛依倒退幾步,雖然不知溫先生到底什麼意思,但其中的惡意她還是能察覺得到。她想到了秦徹賣燈籠換來的錢,想到了自己時好時壞的身子,更想到了那截斑駁不堪的白燭。她拚命找理由反駁:「不是這樣的,那位胡小娘子,還有童老爹,他們都有家人,怎麼會是孤苦伶仃之人?」

「哈?家人?」溫先生好笑地望她一眼,譏諷道,「你讓一個傻子祭拜自己老爹?還有,未出閣的女子不能入祖墳,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洛依臉色剎那變得慘白,她絕望而期冀地仰望秦徹,哀求:「秦大哥,你告訴我,他在騙我。」

秦徹低頭看她,嘆息:「你可知他是誰?他姓瘟,字公明,名……蜚。傳說中的災獸蜚。從你喝他的水開始,一切就不可挽回了。我也只是能拖多久拖多久。」

《山海經》有云:又東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楨木。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

那晚竹林中的怪物驀然躍上心頭,洛依失魂落魄地鬆開拽著秦徹衣袖的手,喃喃自語:「既然都是死,何必拖著呢?」

後記

數日後深夜,溫先生帶著一個身披黑斗篷的女子來到山神廟前,淡淡指點她:「準備好了么?你今夜要收的是一個乞丐少女的命。不管她爺爺再怎麼哭,你也不要手軟。否則,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遲早逃不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我知道。」斗篷下傳出洛依的聲音,她冷著一張臉,擦肩而過時,輕輕問,「秦大哥,真的回不來了么?」

然而,沒等溫先生回答,她就自顧自地進了山神廟。

溫先生嘆息一聲,秦徹走之前,他曾問:「你就那麼愛她?她到底哪點吸引你,為了她,你連命都不要?」

秦徹仰頭看著漫天燈火,悵然道:「也許,只是太孤單了。孤零零一個人,誰見誰怕,難得有一個不怕我的人,願意與我共度一生。我記得,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陪著我。可是,我卻記不得她了。」

溫先生語遲,半晌才道:「也許你不會魂飛魄散,只是……」

秦徹等了一會,沒聽見他下半句,轉身遁入了石獅後的大門,只留下一聲嘆息:「你又何必多事。」

神山廟前,溫先生輕輕拭淚,三千青絲在夜風中散開,柔美之態盡顯。

秦徹將勾魂之職給了洛依,的確不會魂飛魄散,只是會淪為他自己都不屑的孽畜。

她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她曾經做過同樣的事情,只是唯一的區別是,她當時抱著必死的念頭,抹去了秦徹的記憶。

她如今是蜚,秦徹視她如敵,她卻忍不住靠近他。而靠近他的後果,就是不斷害死他身邊的人。

她從秦徹住進洛家那天起,就預料到會有這天,她太了解長久孤獨後,忽然遇到一個知冷知熱之人的後果了。她曾不顧他的厭惡阻止過,甚至是強拖洛依下黃泉,卻終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自己當年的老路。

燈市依然璀璨輝煌,卻沒了叫溫如意和秦徹的燈。(原題:《燈市》,作者:雲川縱。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天讀點故事 的精彩文章:

失憶後丈夫對我不離不棄,直到出現一老伯說:快逃,他不是你丈夫
相親時一小孩跑過來叫我媽媽,攪黃我相親才知他是暗戀男神指使

TAG:每天讀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