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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這個節可以結束了嗎?

2017年末,一批50年前被封藏起來的時間膠囊被現代人打開。信箋上留下的話反應了1967年蘇聯時代的人們對半個世紀後美好未來的質樸期待和展望:「你們是不是已經實現共產主義社會了,我們現在正在為之奮鬥呢!」

越來越多的90後把希望寄托在生髮和面膜上面,殊不知中年危機才是你對未來生活的極端想像,你從生活的泥潭裡抓出一把不確定,宣布危機就像破產一樣氣動山河,事實上這場危機對於你而言是一種主動的氧化,一種逃避積極生活的自我催眠和心理防禦機制。

《城市焦慮解構》是公路商店推出的全新專欄,旨在用時間幫你消受一切,因為你在鏡子前反覆地擠了太多次痤瘡,卻從來沒有好好端詳過這場"危機"。

——公路商店

春節有種奇妙的規律。

從臘月二十開始,大夥開始搞心理建設。

其實真要說過年,也不過就是大年三十和初一。這兩天過起來挺快,活動內容挺同質化——準備許久的親戚吐槽迅速得以落實,大年三十晚上一年一度的春晚吐槽大會得以落實。心理建設如山倒,落實方案如抽絲。

然而,當初一的熱乎勁過去,大年初二迎來無聊的高潮——服務業還沒有得到全面復甦,桌上擺滿了剩菜。

剩菜彷彿是一個隱喻,預示著春節為數不多的歡樂結束,剩下來的是冗長的後春節時期。

隨著時間的流逝,初二、初三、初四,無聊與寂寞像一條大蛇,將你越纏越緊。

不僅是你,你的親戚也一樣。歸根結底,絕大多數中國人臨近初四,依舊滯留在自己的故鄉,或者換句話說——滯留在春節的結界範圍內。

眼瞅著該吹的牛逼也要吹完了,該分析的國際局勢已經沒什麼可聊的了,逼婚逼生詢問收入這場戲也快要進入尾聲了,除了玩兒命勸人吃剩飯清理庫存,春節真的沒啥可聊的了。

肉身還在滯留,因此只能強撐著過完。

一位上海的朋友表示,年夜飯及其剩菜,各有地方特色,作為一個上海人,已經吃了200斤純豬油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天的生活,由2到3頓豬油餐串聯。

即使如此,抽煙仍然是不被允許的。接近大年初四,這位朋友幾乎要把煙癮給戒斷,成了一個禁慾系的豬。

說是不被允許也不確切,是一種老母親的默默無言——這位母親從這哥們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煙,默默地收拾起來,說:「東西給你拿出來了。」

把煙稱為「東西」,總是讓自己覺得老母親隱忍著巨大的悲痛,彷彿你在背包里走私著毒品和軍火,而她依然要盡最大努力,表露出一副試圖理解你的樣子。

熬夜也遭到了挑戰。

你自己深夜在房間里看著第52遍還珠格格,不是為了娛樂或者審美,只是為了打發著無聊的時間,這個時候你的老母親從門縫裡探出腦袋,語重心長地對你說:「要早點睡啊。」

人生如戲啊。那一刻,你是紫薇。

你總是認為春節回家是你為數不多可以放下手機跟家人進行一場人生懇談的機會,你無情地批判著以下現象:

然後你意外地發現,其實這張圖是反過來的,坐在床上孤助無援的人,是你,是你,還是你。

而父母有著自己的生活,離家許久的你是他們生活的闖入者。

他們早就有自己的娛樂體系和生活方式,這與他們渴望與你團圓並不矛盾。

自詡獨立思考的你,與他們的信仰完全不兼容。你以為溝通能解決問題嗎?懷揣著這樣思想感情的你,給父母購置了一套闢謠日曆

當你呈遞到他們手上的時候,在他們的心目中,你已經是愚昧落後,對傳統文化一無所知的代名詞了。

who is the fool now? you are.

兩種生活方式、兩種精神需求,在後春節時期的針鋒相對,讓你不禁陷入懷疑。

如果不以血緣關係為維度,哪裡才是你真正的歸屬呢?

有沒有一絲絲,你開始想上班了。

年過得又和你想像得不一樣了吧?

在工作場合,你不再需要情緒通貨膨脹,你有實際的問題需要解決,你的言論言之有物。

你可以跟煙友同事帶薪抽煙,這不僅能讓你收穫生理快感,而且每一次都可以收穫著嶄新的、令自己眼前一亮的職場八卦。

熬夜也是合理合法的。它可以是加班的形式,也可以是通宵看劇的形式,也可以是蹦迪的形式,準確地說它沒有固定的形式——因為當你獨居的時候,熬夜並不需要什麼理由。與此同時,熬夜完畢後吃個臟攤,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尤其不需要考慮養生的問題。

就連工作日常吃的健身午餐也讓人懷念了起來,啊,那些用錫紙包好的芝麻菜、牛排和土豆泥,原本只是為了增肌而生,在年夜飯及其剩菜的炮轟之下,也充滿了美味的誘惑。只可惜他們還沒開張。

諷刺的是,平日里說「自己的夢想就是不上班」的人,可能也是你。

也許上班只是一個表象需求,真實的需求在別處。

如果你仔細看待春節,你會發現,春節的幾個重要組成部分,有一個共同特點——老齡化。

春節聯歡晚會就是一個呼應著老齡化社會的典型代表——說實在的,你覺得老年人會在乎山東電視台那個老婆一天只要一塊八屬於性別歧視,中央電視台那個中國人演非洲人屬於種族歧視嗎?

春節的一切飯局、交談和禮儀,不僅僅是煩,更是一種中老年審美——高熱量而又粗獷的飯菜是一種困難時期的虎軀一震,聊天內容還是以困難時期的生殖與獲取生存資料為主線。一切衝突——例如熊孩子搞了你,解決方案也永遠不是現代教育。

再加上互聯網文明的崩塌,你會發現,即使是2018年春節,整體的氛圍平移到上一個世紀也並沒有太多違和感。

春節不是愚蠢,春節是老齡化,是整體在迎合同樣一批人。即便是老年知識分子,他大概率也不會討厭春節。

舊社會可以教他客觀的知識,和也許不客觀的舊社會價值觀。

如果一個中老年人不必再在這個社會打拚,他就沒有必要調整自己的價值觀——那些向年輕人看齊的中老年人,無非還是想賺賺你的錢,對你有所圖嘛。

與此同時,如果中老年人沒有太多好奇心,他也並不憧憬新的物質文明。

春節屬於中國人,也許你已經發現,作為獨生子女一代,你目前還屬於中國人中的少數人,春節自然沒必要圍著你轉。

伺候好中國的絕大多數人,在古往今來的30年里,只需要保持一個樣子就行了:熒幕上,祖國萬方來朝,日子蒸蒸日上,人民尊老愛幼,相聲京劇流行搖滾嘻哈等一切曲藝形式都歌頌著好領導。熒幕下,只要還給你口年夜飯吃,請你虛心接受你的好生活。

你渴望的不是上班本身,而是回歸一個帶有富含新物質文明、富含你熟悉的價值觀的世界。

打著網約車上班,跟同事扯一些生活中的問題,吃著外賣送來的不那麼油膩的菜,拆著第二天就送到的快遞、想抽煙就抽煙,想熬夜就熬夜,想說真話就說真話,想跟人翻臉就翻臉、有事兒干、有問題解決、不太紅不太正、有一堆實在焦慮、跟人有矛盾只在網上撕逼私底下從來不judge的——姑且還算文明、現代、自由的世界。

經歷過這場魔幻主義時代錯位以後,唯一能帶你走進新時代的,也許就是你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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