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第一次外派使團,中日的差距為何那麼大?
文|陳事美
人們常常將晚清中國的洋務運動與同時期的日本明治維新作比較,隨著甲午戰爭的失敗,中國的洋務運動也正式宣告失敗。很多人幡然醒悟,滿清改革搞了三十年,居然還是沒搞過日本。其實,不用等三十年後,從改革初期就能看出雙方的高低。比如兩國在改革初期,均向西方派遣了使團,但兩者差距極大。相比之下,在這個層面中國就已經先輸一局。
雖然西方列強轟開了中國的大門,中國也已經開始「師夷長技」,但改革開始幾年後,中國仍然沒有使團出訪過歐美。沒有出訪,就沒有真正的交流、學習。這就如同摸黑走路,清廷越來越感到心虛。既擔心自己走歪路,又害怕外國對中國誤解,甚至招來暴揍。在這種心裡沒底的情況下,清廷決定正式派出使團,以示友好。由於國內難覓與洋人溝通的人才,清廷破天荒使用外國人當作使臣出訪歐美各國。這個人就是美國駐華大使蒲安臣。
日本派遣使團的原因與中國也有很多相似之處。一是日本同樣被西方列強欺負,日本人也需要與歐美國家溝通,以維護國家利益。二是明治政府成立不久,需要進行全國性的改革。但具體如何改,心裡也沒底。於是,他們也想派出一個使團去拜訪歐美各國。
中日幾乎在相同的時間,都派出了使團出訪西方。這均是兩國歷史上的第一次。1868年2月25日,中國的蒲安臣使團從上海出發。1871年12月23日,日本的岩倉使團從橫濱啟程。中國比日本早了三年時間,也算快人一步。中國使團出訪了歐美11個國家,歷時兩年八個月。日本使團出訪了歐美12個國家,歷時一年十個月。表面上看,中日兩國沒有多大差距,實則背後有顯著不同。
單就使團成員構成來說,中國使團的團長是美國人蒲安臣,他的副手一位是英國人,英國駐華使館的中文翻譯柏卓安。一位是法國人德善,中國海關工作。二人別人任左協理、右協理。選他們的目的,是考慮到要英國、法國等國家的態度。二人同樣精通中文。使團里中國的所謂高官只有兩人,一位是海關道志剛,一位是禮部郎中孫家谷。二人官職級別本身就不高,在使團里名義上雖與蒲安臣地位等同,但基本都是擺設。
蒲安臣使團成員
反觀日本使團,隨團出使的多為明治政權的實權人物。如團長岩倉具視、副手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人。同時,使團中還有諸多藩主、留學生等精英式人才。可以看出,無論是規模上,還是規格上,日本使團都高於中國使團。
中國使團首先到達的是美國。本來中國使臣團長蒲安臣就是美國人,這對他來說是回家了。在美國,蒲安臣以清方代表的身份與美國人談判,簽訂《天津條約續增條約》,主要內容涉及護僑、留學、移民等問題。事前,清廷對蒲安臣也是不放心,給其「約法三章」。有事跟中國人商量著辦,而且必須向國內總理衙門彙報,不能擅自做決定。有人說,蒲安臣簽定這個條約時並未尊重中國官員,直到簽約時,中國官員才被請去畫押、蓋章。但這個條約確是一個平等條約。就連梁啟超都對此條約稱讚有加。
再看日本,日本使團出訪的第一站也是美國,但完全沒有這樣順利。雖然美國總統與國務卿接待了他們,但一提到修約的事情,美國人就推三阻四。最後逼急了,說你們沒有國書、委任狀沒法談。日本人就馬上回國弄了一份,美國人又找其它理由搪塞。整得日本人根本沒脾氣。日本使團到了歐洲後,英國、法國等也拒絕了日本的要求。日本人在這塊碰了一鼻子灰。
好在日本及時調整戰略,修約這事暫時擱置,儘快學習西方的制度、文化。為提高效率,使團成員做了明確分工。如岩倉具視負責考察帝室制度,木戶孝允負責考察憲政制度,大久保利通負責考察工商制度。考察不是觀光旅遊,是有重大使命在身的,可謂肩負重任。而且考察完後,必須寫出詳細的考察報告上報明治政府。反觀中國使團,每拜訪一國,基本都是停留在雙方熱情、友好交換意見的層次,無非就是圍繞雙邊關係問題會談。中國官員更喜歡觀光、瀏覽。哇,外國的樓好高啊!哇,街道真乾淨!哇,火車還能在地下跑!
日本使團考察中,內心起伏是劇烈的。修約失敗導致其內心是崩潰的,看到歐美各國的強大,又感到自己是渺小的。這反而激發了日本人的鬥志,本來他們危機感就非常強烈,這反而刺激了他們。製造業發達的英國,工商業發達的法國、軍事力量發達的德國都讓日本倍感震撼。
此次考察對日本影響巨大。日本使團回國後,反覆開會討論、研究歐美各國強大的秘訣。最終明治政府決定以「文明開化、殖產興業、富國強兵」為三大政策目標,以此作為改革的總方針。這十二個字,其實很好理解。文明開化,這個不必多說,就是積極向西方發達國家學習普世價值,融入世界。最難理解的好像就是殖產興業,這個大致意思就是培植、壯大各產業,效仿英國的世界工廠,以產業壯大國家經濟。富國強兵,這個是學習德國的軍事制度。德國人強悍的那一套正好符合日本人的傳統,因為日本自古就有武士道精神。
日本是小國,小國如何崛起,一直是日本百思不得其解的歷史難題。這次他們在歐洲看到了希望,因為比利時、荷蘭、瑞士、丹麥等國家也是小國,但都成為了強國。在他們的身上,日本找到了信心。有人說「內治優先」,其實並不準確。或是沒有說到根兒上。說白了,日本人此時認識到,強大就是真理,為了強大,寧可無底線、不擇手段。
回頭再看中國使團,出訪比日本多用近兩年時間,回來卻收穫寥寥,對國內改革更沒有促進作用。最諷刺的是,中國使團出訪時,連國旗的概念都沒有。最後還是美國蒲安臣幫中國設計了一面國旗。細節決定成敗,真的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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