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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尚龍:嘴巴上的中國不輸給舌尖上的中國

自從有了「舌尖上的中國」,舌尖成為了吃的代言人,說明時代進步,人細巧了。以前貧窮時代,雖然也是舌尖在品嘗,但是更容易被接受的是「嘴巴上的中國」,粗放型,一大口一大口的,還來不及細嚼慢咽,來不及舌尖的品味,直接就由胃脹的程度來決定味道的好壞。

也正是如此,在貧窮時代,嘴巴上的中國最集中的體現是在過年,嘴巴上的年貨可以說上一年。

湯糰是一家人家的面子工程

最值得說的當然是湯糰了,最能體現湯糰價值的是湯糰的「台型」。「扎台型」是每年春節圍繞著湯糰的一場美麗的暗戰。從豬油黑洋酥餡到水磨粉,從包湯糰到下湯糰,每一個環節,幾乎都是追求完美的結果。

若有貴客來,考究的人家,一定是女主人親自包湯糰,親自下湯糰,孩子們有資格做的,是將一碗碗湯糰端給客人。女主人包的湯糰,沒有一個破皮的,客人咬一口,豬油餡就流到了調羹里。每年都是這樣,客人吃了湯糰,一定會對女主人說,真好吃。這時候,女主人會說起自己的心得體會。一個年過下來,稍稍一想,吃過的湯糰至少有六七家人家,還真沒有一家人家的湯糰比家裡的好,做的湯糰也是「扎台型」的。

前兩天,我在廣陵一路源茂苑吃飯,這是寧波人開的寧波飯店,一碗豬油湯糰上來,寧波人的水磨粉就是不一樣。如今許多美食都是從嘴巴進化到舌尖,但是像寧波豬油湯糰,如今自己家裡不做了,超市買來的,早就從嘴巴上退化,退化到哪裡?退化到了不想吃。可以叫湯糰,但是絕不能叫寧波豬油湯糰,那是對寧波豬油湯糰的不恭敬。源茂苑的寧波豬油湯糰,吃了還想吃。

八寶飯的八寶有沒有標準答案

與湯糰相映成趣的是八寶飯。八寶飯的名字很有意思,名曰八寶,我檢索了一番,沒有八寶的標準答案,又回憶了當年自己做八寶飯,也沒有相同的版本。豆沙,蜜餞,紅棗黑棗,核桃,紅絲綠絲……反正會湊成八寶的。飯碗塗一層豬油,將「寶」黏在碗壁,然後是糯米飯,豆沙,糯米飯覆蓋,放在蒸籠里蒸。吃的時候,將這一晚糯米飯倒扣在盆子里,那就是八寶飯了。那時候做了八寶飯是可以送人的,也是扎台型的禮品。

雞火乾絲與外國火腿

湯糰是春節的標配,八寶飯是點綴,高配當然是火腿了。當年的火腿,不僅不可能每家人家都有,即便有,也是星星點點。或許會從菜場里買來一小塊「上方」,把整隻火腿當作「機關槍」扛來扛去,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火腿一直很貴,印象中「上方」大約八九元一斤,是新鮮豬腿肉的十倍,買一小塊已經是奢侈,當然也就不可能像現在做什麼蜜汁火方了,只有切成火腿絲。有一道名菜叫做雞火乾絲——雞絲火腿絲煮乾絲,可見當年火腿和雞是同樣的高貴。火腿有時候還是帶皮帶骨的,那就放在雞湯里。那一種雞和火腿的混合香味,至今寫起來都好像還聞得到。火腿是如此的高貴,以至於有一個俚語形容狠狠踢人家一腳,叫做「外國火腿」。

半成品的老祖宗是盆菜

雞火乾絲是三種食材組合在一起,這讓我想起老早菜場會有一個專櫃——盆菜攤。也是一種種的搭配,尤其是過年時節,盆菜自有它的誘惑之處。比如蛋餃,水發肉皮,肉圓,魚圓,細粉,黃芽菜組合在一起,是三鮮湯——自己把這些食材備全不容易,那就菜場組合成盆菜,價格稍稍貴一點,倒是蠻受歡迎的。還比如一把韭菜兩個雞蛋,是炒菜,葷素搭配,菜湯各異。追根尋源,如今的半成品可以在當年菜場的盆菜攤找到祖先。

老太婆與五香豆

嘴巴上的過年,除了檯面上的吃,那就是手裡的吃,零食一定是過年不可少。五香豆是過年的必備零食。有關五香豆,我有一個很強的印象。當時看有些老人吃五香豆很好笑。五香豆有點硬,要啃,要嚼,可憐牙齒不好的老人,五香豆要吃的,但是啃不動,嚼不爛,一粒五香豆在嘴巴里要含多時,試圖讓五香豆在嘴巴中軟化,怎麼可能啊。於是老人會把手裡的好些五香豆給我們小孩,還要搖搖頭說一句,老了,牙齒嚼不動了。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老人大約就是我現在的這個年紀,或者還不如我現在。

小土豪與鴨胗干

五香豆是手裡抓一把的,有些零食不是一把一把,而是一片一片,比如鴨胗干。真是慚愧,非常好吃的鴨胗干,以前我一直把「胗」寫成了月字旁的屯,白字啊,相信許多店家也是寫錯的。小時候看到食品店熟鴨胗干,是放在一個透明玻璃罐里的,也表明是稻香村的,已經切成片狀,稱分量賣,當然不便宜。吃起來也就是吃一片吃一片,大人還要關照,慢慢嚼更有鮮味,但是小孩子怎麼可能慢慢嚼?還有一種鴨胗干是生的,成串地掛在南貨櫃檯,買回來自己水煮,很咸,大約屬於南京板鴨的附屬品,但是同樣值得顯擺。曾經看到同學手裡拿了一整隻鴨胗干出來,咬一口嚼嚼,又咬一口,也算是小土豪了。有時候家裡偶爾也有吃一整隻胗乾的機會,不是鴨胗,是雞胗,家裡殺了雞,也有雞胗。我曾經做過實驗,將雞胗腌一天,煮熟,也是一整隻地嚼,但是毫無鴨胗乾的感覺,放入嘴巴,一嚼就碎了爛了。

從嘴巴上的中國精巧到舌尖上的中國,變化了很多,又似乎沒什麼變化。嘴巴上的中國,雖然粗放型,狼吞虎咽性,但是嘴巴上的中國也是有要求的,也是有樂趣的。如果舌尖上品嘗的都是流水線的成品,如果只是看上去很乾凈,嘴巴的口福倒還真是不淺。

不過有一點,嘴巴上的中國是式徹底地輸了的。在嘴巴上的中國津津有味之時,恰恰也是嘴巴空空如也之世。在大荒之年,在大躍進之年,在文化大革命之年,嘴巴里幾乎只剩下中國了。

最後一句,恭祝各位親人朋友和任何一位看到這一篇文章這最後一句話的讀者諸君,狗年吉祥,安康,順意!

馬尚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作家協會理事、散文報告文學專業創作委員會副主任媒體人;編審。

上海黃浦區明復圖書館理事長。

「馬尚龍海派文化工作室」總監。

著作主要分為三個系列,分別是《幽默應笑我》《與名人同窗》等雜文系列,《上海製造》《為什麼是上海》《上海女人》《上海男人》等上海系列,《卷手語》《有些意思你從來不懂》等隨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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