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眼看中醫之三-如何彌合中醫與當代人的「代溝」？
在上篇文章中，有很多中肯而且有意義的提問，譬如圖片中這位叫「路人甲」的朋友的問題：核心就是中醫需要用科學易懂的語言來普及，讓更多當代的老百姓看懂。
是，這個想法確實是很好的，當今時代，中醫與百姓之間無法溝通是事實，這對矛盾的關鍵是中醫太老了，當今百姓太新了，雙方產生代溝了。中醫能做到讓當今的百姓都理解，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那麼我們就來仔細分析一下這個問題。
解決這個問題有兩條路：
一是中醫變得新起來，用新的語言和概念，切合當代大多數人的理解能力，成為大家喜聞樂見的新中醫。
二是改變當代人的知識結構，提高其思想水平，增強其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知能力，這樣就能順理成章的認識中醫。
那麼這兩條路究竟哪一個更靠譜呢？
一、中醫現代化科學化不是短時間的事
第一條路看似成本最小，只需要改變中醫來適應當代的人們，但仔細分析起來，卻不盡然。
首先，中醫的歷史包袱太沉重了（這裡不是貶義），它的很多概念如精氣神、陰陽、氣化等概念是中國哲學的根本概念，是中醫之所以成為中醫的根本，用了兩千多年，從古至今所有的醫書都在用這一套理論，而且行之有效。這時候如那位朋友所說用所謂「科學」的概念來解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新中國以來這幾十年，國家不是沒努力啊，中西醫界的各種專家學者也都在想辦法，可是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以經絡為例，放在臨床上行之有效，但放在科研上就是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請看下面的文字：「近二十年來，國內外許多醫學、生物學等相關學科的工作者，開展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對經絡實質提出了各種假說，主要有以下3中：①「經絡」是以神經系統為主要基礎，包括血管、淋巴管系統等已知結構的人體功能調節系統；②「經絡」是獨立於神經、血管、淋巴管系統等已知結構之外但又與之密切相關的另一個功能調節系統；③「經絡」是已知的神經、血管、淋巴管、體液等以及目前尚未知的結構和因素共同構成的複合功能系統，各部分之間相互作用構成一個複雜的調節網路。目前持整體調節說觀點者逐漸增多。」看見了吧？幾十年都沒搞清楚，而這只是中醫概念的滄海一粟，別把問題只推給中醫學者，諸位說說怎麼科學的說明它們？
其次，中醫的精氣神、陰陽、經絡、三陰三陽等等，都看不見摸不著，所以需要科學的語言。這個說法看似有理，其實大不然。看不見摸不著得不等於不存在，而且科學的概念也在不斷地變化，從原始物理學到相對論有多大的變化？以一個可能並不正確的標準來改造中醫，幾十年後是不是又得改？而且不是所有的科學都能普及的讓老百姓都搞清楚原理的，譬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科普讀物，作為世界圖書排名前十的必讀書，在專家看來寫的夠科普了吧？但以筆者的能力曾兩次試圖讀完，都沒能夠堅持下去，因為實在難以理解？其中的現代科學名詞太多了。所以用所謂科學的語言來解釋中醫，也不見得所有的老百姓都能看懂。而且在專業的學著來看中醫，很多現代科學的前沿成果恰好可以證明中醫的正確性。譬如生物鐘的研究與中醫的十二時辰流注很接近；系統論的思維方法很能說明中醫的五臟系統為主的疾病觀；量子力學的最新成果又可以證明精神對物質的作用；黑箱理論恰恰可以說明中醫的診斷方法；數學向來以精確而見長，但在數學領域，卻偏偏有一個「模糊數學」分枝，它是針對一些無法以精確的數量形式描述、甚至越採取精確描述反而越混亂的客觀存在，採用特殊的「模糊方法」進行科學處理的數學分枝。這個「模糊數學」恰恰可以用來說明中醫的種種生理病理解釋。如此種種都是現代科學的前沿成果，但老百姓真的都能懂嗎？不能啊。所以任何一種科學想讓最廣大的百姓都明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最後，就算把中醫和現代化的科學結合起來是一個趨勢，但這個工作是短短几十年就可以完成的嗎？顯然不是。這個工作一直有人在做，但一定不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在這個未完成的時代，所有從業人員的科普只能是按照傳統的中醫結合現代的一些成果去幫助百姓理解，如說臟腑經絡我們可以藉助能量場的概念。
二、把中國人遺忘的思維模式拾回來
這條路看似艱難，卻是目前最靠譜的方法，沒有之一。
首先，中醫之所以是中醫，是因為它就是中國人自己的醫學，是純粹的中國製造，完全自主知識產權，跟其他民族毫無關係，用的是中國字、中國思維、也是在一代代中國人的身上實踐過的，每一個方法，每一位常用藥都是經過時間考驗遺留下來的中國智慧。它的產生髮展已是歷史，不能假設，它已經形成這個樣子，而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一套理論能替代它。譬如氣、陰陽這些基本概念，翻譯成英語的時候依然只能用漢語拼音:「qi」、「yin and yang」。這就猶如當時翻譯佛經時，中國沒有的字意，譯經時就按音譯，保留其含義，如「菩提」、「菩薩」，這些概念經過普及不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嗎？總不能為了迅速讓人們理解，而把這些含義特殊的詞語就打折扣的譯為「智慧」、「大仙」之類吧？沒法改變的時候，學習的人就只有先學習它，然後再說提高它的話。
其次，看不懂中醫的名詞，不是中醫的問題，而是當代人自己的問題啊！搞不懂中醫的概念則學習中醫必將充滿疑惑與困難，這個筆者也深有體會，我這一時代見過的同學們太多都是因為這個而放棄了中醫轉而學習起西醫來了，中醫的成才率極低，與這個不無關係。
我們總不能苛求我們的祖先必須說我們能聽懂的話吧？他們哪裡料到子孫後代竟然連祖宗的話都理解不了了呢？如果連祖宗的話都理解不了，除了是血緣上的中國人，思想上與外國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學習中醫所謂的搞不懂的概念，其實正是在把我們的祖先遺留給我們的思維模式拾回來而已，重新在思想上和祖先接軌，這不耽誤我們接受現代科學知識啊！
但在翻譯成現代語言有難度的情況下，甚至一些可笑的缺少基本哲學素養的所謂「科學主義者」，一聽到中醫說邪氣，就大批特批，說中醫如何如何不靠譜，究竟是他們自己的知識太單薄？還是故意顯示一下自己跟祖宗差別有多大？把人體的生理功能作為正氣，把影響這些功能的不利因素都稱為邪氣，難道非得用西醫的生理和病理兩個詞才能理解嗎？西醫講酸鹼平衡，中醫講陰陽平衡，中醫就很愚昧嗎？試問陰陽可以包括酸鹼，酸鹼能包括陰陽嗎？
曾經還有人在微信上問我：我憑什麼相信中醫能治病？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這個世上誰最愛你？他說「當然是我爸媽」。我再問「誰最愛你的爸媽？」他說「當然是我的爺爺奶奶」。我又問「誰最愛你爺爺奶奶的爺爺奶奶？」他說「算不清楚了，肯定是我的祖宗輩了」我說「對了，你的祖宗的祖宗不會用一個無用甚至有害的醫學去還你的祖宗，同理可得，我們的祖宗不會留下一個自欺欺人的醫學去害自己的子孫後代，一個連自己的祖宗都不信任的人，試問他還能相信什麼？」其實從文革以後，儘管世界變化如此巨大，但好像還沒有哪一個民族像我們這樣這麼的懷疑自己的祖先，而儘管我們的祖先很優秀，雄視天下幾千年，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究竟是我們自己的思想出了問題，還是我們的祖先有問題呢？答案不言而喻吧！
第三，與中醫數千年的波瀾壯闊的歷史進程比較起來，這一代懂或不懂中醫的人們不過是匆匆過客，彈指一揮間。這一代人欠的文化功底太多了，有很多人已不可救藥，也沒有必要去救。中醫面對的是未來的年輕人，現在國家提倡傳統文化復興，而傳統文化的復興必然是人們思維的回歸，到下一代年輕人長起來時，我們這一代人多已「不知所蹤」了，而他們的知識構成可能比我們更容易和祖先溝通，就像孫子往往和爺爺親一樣，可以跨越代溝。與其我們現在用不倫不類的語言去改變中醫，還不如把問題放一放，相信我們的子孫，他們有能力來認識祖先的思維，或者在他們手裡把中醫科學化，也未嘗不可！所以一定要讓當前這一代人用所謂的現代科學語言來理解中醫，我壓根就不想費那功夫，一個連自己祖宗的思維體系都搞不清楚的人，我也不相信他能搞懂外國人祖宗傳下來的科學思想。而一個連外國人的思維都能理解的人，稍微努力一下，回歸自己祖宗的思想體系也不是什麼難事！
有個笑話大家看了就明白了：一老北京人80年代為了自己的追求，賣掉了自己的一套四合院，去了美國，辛苦打拚40年，用了一輩子的時間終於掙到了1億元人民幣，葉落歸根，又想起了北京的四合院，回來一問價，當時他賣掉的四合院已是2億元人民幣。所以做改變之前，首先要知道什麼是「常」，什麼是「變」，我們只用去改變可以變的東西，不要試圖改變「常」的東西。有時候以不變應萬變恰恰就是最大的變！
所以在翻譯成現代語言有難度的情況下，要了解中醫這門學問，還是先回歸到中醫的思維模式上來吧，有幾個算幾個，理解不了的也不用發牢騷或罵街，不是還有下輩子嗎！
《黃帝內經》（以下簡稱《內經》）是中醫學的根本大典，但同時也是古奧難懂的典籍。這其中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內經》的年代久遠，文辭難解。而再難懂的書，只要知道了它的核心概念和基本思維方法，無疑會使它變得容易理解，《內經》中恰恰就充滿著古代人的哲學思考。所以後世人如果不清楚《內經》時代或前《內經》時代人的思維方式，對《內經》的理解當然無法深入，甚至得出《內經》無用的結論了。
我們這個時代的學醫者，因為所受教育的局限，一些對古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哲學概念，如道、太極、精氣神、陰陽、氣化等等，對如今的人來說就如同天書，難以理解了。如果不下一番功夫把基本概念搞清楚，那還談什麼認識中醫呢？
這些基本概念是中國人思維的關鍵，也是理解《內經》的關鍵，我們從思想上梳理它們與中醫的聯繫，無疑會幫助學習者搞清楚《內經》的思維方法及體系，對中醫存在的各種問題有一個合理的答案。
三、張仲景不懂《內經》嗎？
譬如現今中醫界的一個大問題即《內經》與《傷寒論》的關係問題，如果不從哲學上的大原則看，單純的爭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兩千多年來，學醫者一直以《內經》為中醫學的基礎，無人質疑。但近十幾年以來，國內以方證對應為主流的《傷寒論》研究風氣興起以後，很多學者人云亦云的開始講《傷寒論》與《內經》是不同的醫學體系，這個觀點可以商量。但如果說研究《傷寒論》就不必研究《內經》了，或認為《內經》壓根就沒有用處了，甚至認為用《傷寒論》的「經方」就一定比別人高明了，就是中醫的唯一了，這恐怕是自己的思維能力太過於局限的緣故。而這樣的人在我接觸的不同年齡層次的學人中還不在少數，他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看法？他們真的明白自己的立足點在哪裡嗎？
搞不清《內經》於《傷寒論》關係問題的主要原因還是對哲學和文化的基本問題把握不清楚。
首先是世界大勢來看，工業革命後數百年來是西方文化主導世界的時代。西方屬金，金是有形的，是冰冷的，是沉降的，是墮落的，是殺伐的，西方文明的特徵以金性最為明顯，崇尚武力征服，關注物質層面，在有形的世界裡成就斐然。而東方的文化則是木，是上升，是輕靈，是溫暖，是仁慈的文化，在精神層面的成果無與倫比。在金克木的大形勢下，人性中的精神層面的光輝都被深深的壓制，留下的都是金性的貪婪和冰冷，只關注物質層面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而當今的中國人哪裡能例外？我們與古代的中國人在思維方法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古人的思維是形而上與形而下合一的，所以敬神也敬人。現代的中國人是唯物主義的，是形而下的思維，他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只有崇拜物質了，金錢、汽車、方子是崇拜的，氣節、操守、美德是摸不著的，早已不知道精神為何物。這種思維下的國人必定要在醫學上也整些形而下的東西來落到實處，對抽象而玄虛的概念壓根就不願意考慮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再者就是就是「體用關係」問題。從哲學上來看，《內經》是偏於對人體生命活動進行哲學思考的，探討論述的多是法則，也就是說「體」，具體的治療較少。而《傷寒論》則是針對具體疾病的治療，當然也包含了中醫的哲理，但主要是治療，也就是說「用」。
假設學習中醫的人沒有對《內經》的人體生命科學的哲學思考作為基礎，你讓他來直接研讀《傷寒論》，那麼他也會運用《傷寒論》中的方子治病，但對人體生命的整體認識，恐怕就不是那麼清楚了，而且也很可能拋開《內經》中形而上的思維，直接把中醫當做西方醫學的「形而下」的醫學來研究。這一點在日本方證學者們的身上就可以明確看到，日本人因為民族思維缺少抽象概念和詞語，天生對中國的形而上思維覺得理解不了，加上西方文化的影響，所以他們研究中國醫學是以自身的民族特點進行改進的，也就是說剔除《內經》等偏於形而上的抽象思維，譬如剔除陰陽五行等氣化概念，抓住偏於實用的「方劑」研究，在病因上不管是「萬病一氣」還是吉益東洞父子的「萬病一毒」及「氣血水三毒」學說，正是這種形而下思維的產物，更接近於西方醫學，這也符合當時西方文化崛起，東方傳統文化遭受質疑的大環境。所以是日本人不懂《內經》，我們有必要跟著瞎起鬨嗎？
即便是日本的方證學傳到中國後，中國學者也不是完全用他們的思維，仍舊是加入了自己的抽象思維，譬如胡希恕先生的「六經就是八綱」等觀點，已經加入了抽象思維的因子。知道這一思維特點，自然知道非要強調《傷寒論》中沒有類似《內經》的五臟六腑及陰陽五行等觀念的錯誤在哪裡。究竟是《內經》解釋不了張仲景，還是我們自己用《內經》解釋不了張仲景？這其中區別很大！
而當今對東西文化的異同優劣的研究已經很明朗化，在這種情況下，還以幾百年前的思維來評判中醫，過高的估計日本方證學的意義，缺少的正是一種對文化史發展變化的考量。
其實現在和以前能深刻體會《傷寒論》治療法則的大師們，無一不是先有了《內經》中所論述的人體生命觀，然後才可以用中醫的思維運用《傷寒論》的方子，這樣就不僅僅是簡單按照方證對應去尋找適應症，更可以從氣化等觀念入手，擴大仲景方劑的運用範圍。譬如現在推崇的經方大家胡希恕先生，他的威名所致，連劉渡舟先生也非常佩服，但劉老並沒有完全為方證對應所折服，而是仍強調六經的氣化學說。當代的經方家婁紹昆先生認為劉老的方證辯證還不純粹，還是有虛幻的一面，這樣的認識本身就反映了婁先生的局限之處，他只是在自己的方證對應的立場上來理解劉老的學說。而客觀來看，我們遇到不同觀點的時候，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是永遠無法理解別人的，我們需要跳出各自的局限，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俯視各自的觀點，才知道各自的立足點在哪裡。
這個更高的立足點就是哲學，從哲學上看，強調方證對應的更多偏重於「形而下」的物質層面，譬如腹診、病人的客觀癥狀與主觀癥狀與《傷寒論》條文的對應性，這些「形而下」的思考當然更有操作性和可複製性，也符合現代大多數人受現代科學影響的「形而下」的思維方式，所以現在的「方證對應派」號稱是天下第一大門派，但缺點就是失之呆板，遠不能涵蓋中醫的全部，可以說只是中醫的一小部分。
反過來看，強調氣化學說的更多是從「形而上」的氣化層面，從無形的氣化來調整有形的物質變動，當然有更多的思辨性及靈活性，但缺點就是容易蹈虛，沒有系統的學習和深刻體會就無法達到較高的水平。如果要找實例來驗證一下，建議大家把日本方證學家矢數道明和劉渡舟先生各自關於蘇子降氣湯的使用標準，拿出來對比參考一下就明確了。
而且，中國的文化強調融會貫通，如果一種理論體系不能涵蓋或包容歷史上或現在的一些學說，那麼首先說明這個體系不是一個開放性的體系，是不完整的，只是一偏之論。學醫首先就要有自己的眼光來判斷一種學說體系的包容性與廣泛性，這種眼光當然也來自哲學思考，也就是說「擇法之眼」，沒有這個眼力，在中醫學的汪洋大海里找不到渡口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所以搞哲學研究其實是為學醫者「掌眼」，找到渡口。
《內經》是對人體生命的一種哲學思考，這個思考已內化到中醫學的各個領域，只是百姓日用而不知罷了！或許有的人否定這一點，但這就像一直呼吸自如的人經常會忘掉空氣的存在是一樣的道理。
在這個原則下，對人體自然可以有多種具體的技術手段。如仲景的《傷寒論》闡述的六經、華佗《中藏經》及陶弘景的《輔行訣》中的五臟辨證、李東垣的脾胃派、朱丹溪的滋陰派、明代的溫補派、清代的溫病派、黃元御的圓運動等等，這些差異顯著的醫學流派，其差別皆是在具體的技術上，而且有時不能兼容，譬如對同一個醫學名詞，各個學派的解釋就大不相同，但其人體生命觀的基礎都是和《內經》一脈相承的。不同的學者由於自身時代、經歷、學識等的差別，對人體進行不同的哲學解讀與發揮，運用不同的方法成就了不同的學派，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當然思考的程度有深淺、方向有不同，以仲景為例，大家公認他的思考最完備，方法最嚴密，方劑最有效，因為從各個角度來看他的體系都近乎完美。但這並不是說其他人的思考就毫無意義。在臨床實際中，我們完全可以運用不同學派的思路進行診療，不是說你用經方就一定比其它思路高明，利弊相生是永恆的真理。
四、從道的層次看中醫各家學說
譬如學界曾有「外感法仲景、內傷法東垣」的說法，當然這個認識是片面的，仲景方亦可以治雜病，東垣方也可以治外感。這個提法的意義在於，向我們揭示了對待同一個人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著眼點，因為條條大道通羅馬。我們平心而論，仲景《傷寒論》的著眼點就在於在邪氣與元氣的鬥爭進退中，以六經為體系，因勢利導的驅除邪氣，恢復人體的自然平衡，所以用方量少功專而力宏，可以說仲景的很多方劑都是驅邪之方，所以使用時必須處處固護人體正氣，正氣虛弱者，仲景時時有禁汗、禁下等告誡。
而李東垣的脾胃學派則是以胃氣為代表的元氣為中心，通過調整元氣的升降出入，來驅除邪氣，使人體恢復平衡，所以用藥複雜而配伍精密，且用量極小，更多的是補虛之方。再如後世的命門學說則是把命門作為人體元氣的根本，處處強調命門的重要性，其實質仍是以腎中陰陽為一身的根本點及立足點，從而完成了一種新的醫學理論構建，到趙獻可的《醫貫》，腎氣丸成了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如果以一個學派的觀點去解釋另一個學派，根本是驢唇不對馬嘴，越說越亂，因為概念體系都不同。
這些學說各有不同，但無疑都是歷代學者在《內經》的人體生命哲學思想指導下進行的思考與探索，說他們豐富了中醫的理論體系可以，說他們擾亂了中醫的思想體系也可以，源清而流濁是自然界的規律，也是人世間的規律，五百年前是一家，但五百年後的今天，自家人可能不認識自家人了。
再譬如「精氣神」學說，前人稱精氣神為人身三寶，又說「體內自然有大葯」，在中國古人看來，用藥已是不得已而為之之事，最好的方法是利用「精氣神」來防病，如《素問湯液醪醴論》說「自古聖人之作湯液醪醴者，以為備耳！夫上古作湯液，故為而弗服也。中古之世，道德稍衰，邪氣時至，服之萬全。」古人已深知防病重於治病，而預防疾病的關鍵就在於深知自己的精氣神三寶如何利用，這才是醫學的關鍵，也是上工所達到的治未病的境界，針葯砭石都已是不得已而用的下策了。
但因為當今教材對「精氣神」的論述不清，導致初學醫者最易輕視這些看似無用的精氣神學說，我初學醫也一樣。但實際上，如果不能從精氣神的高度把握人體與天地自然的全方位關係，深刻體會人體的形與神俱的種種妙處，也就是說你對古人的人體生理體會不深，那麼你不可能對人體的病理有深刻的體悟，也不可能在處方用藥上達到較高的水平，最多不過是記一些處方，用一些藥物，歪打誤撞，偶然治瘥一病罷了。
所以基礎理論的研究永遠是重要的，它是一切的基礎，就醫學來說既然知道《內經》與道家關係密切，那我們從道家的哲學入手，是不是會更好的理解《內經》的各種觀念呢？答案是肯定的。因為用《內經》之後的諸多書籍去注釋它往往會誤解其意，但道家的很多典籍都是在《內經》產生之前，從道家典籍一路看到《內經》，反而淵源有自，一目了然。
本書就是從這一點出發，看似是研究道家的無用之哲學概念，實則「無用之用是為大用」，完全可以作為一本「中醫學導論」來讀。
題外話：讀者諸君？讀完這篇蒙圈的不在少數吧？但兄弟我已經盡我所能的「深入淺出」了，而如果您不能「淺出而深入」，那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好在毛主席說得好啊：人民群眾是最有知識的人，一事不知，知識分子之恥啊！一回生，二回熟，越不懂越得學，我十幾年才懂的東西，你看一遍就懂了，那是不是太侮辱我的智商了！
想彌合和老祖宗們的代溝，往期文章一定要仔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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