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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長夜,也是燈火

番外丨你是長夜,也是燈火

2018.02.14

溫凜到的時候是早上八點鐘,楊謙南還沒醒。

滾輪箱在地毯上滾出沙沙聲響。溫凜拖進玄關就擱下了手裡箱子,邊換拖鞋邊往裡望。卧室的門沒關,楊謙南估計醒了,但沒動靜。他是非常淺眠的人,基本上睡半宿醒半宿,從前和他一起過夜,她晚上起身,經常能看見黑暗裡一星遊戲屏的光,楊謙南機械地在給二十一點下注。

早晨這會兒是他難得熟睡的時候。

她進卧室把窗帘的外層拉開,果然招得他皺眉頭。溫凜回頭沉默地看他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

幾年前她剛認識楊謙南的時候,幾乎動用自己全部的智識在和他相處。什麼時候他醒著,什麼時候他會有心情和她多聊幾句話,她都掐算得分厘不差。現在這些經驗都累積成了習慣,她不再需要動腦子,可卻時常想要跟他對著干。

她去廚房找了只碗,把剛買的一盒車厘子洗凈,濾幹了水盛進果盤裡。楊謙南的客廳不知發生過什麼,毯子、擺件、枕墊,落了一地。她把茶几上一片狼藉推開,給果盤一塊安身之地。

掃地機器人啟動的時候,楊謙南也醒了。

他隨便披了件棉袍去洗漱,接著坐在客廳,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水喝。

這個動作在他身上會顯得很吃力。他眼瞼低垂,喉頭艱難地吞咽幾回,接著像緩過一口氣,擱下半杯水,整個人疲倦地垮下來。

就好像每天清醒過來,都要花上一陣子適應活著的感覺。

他望向窗,二月的京城天氣依舊好。

北京是座沒有太多情緒的城市,陽光直白地擔負著日照,明亮得靜悄悄。溫凜蹲在沙發邊的一剪光影里,扯開一個靠枕,把布面上的齒痕給他看,「怎麼弄的?」

「傅籌前兩天帶女兒來。」

溫凜印象里傅家小姑娘乖巧得很,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四周狼藉,書架邊甚至有幾團撕碎的紙巾,驚訝道:「她一個人弄的?」

「養了只狗。」楊謙南靠在一片空曠的沙發里,半仰著給她用手比了個碗口,「這麼點大,她小姨送她的,帶過來玩。」

小星星的小姨,不就是姚玥。

溫凜沒接話。

楊謙南卻莫名地津津樂道,繼續說道:「見什麼咬什麼,倒是蠻聽她的話。」他半邊嘴角噙著絲笑,只顧著講他那位乾女兒,「她管那狗叫星星,自己叫小星星,比狗還小一輩。」

活到這個年紀他好像徹底什麼都不關心了。只有小星星做什麼都是對的,連給狗取個名字他都覺得很有趣。

溫凜只是淡淡地站起來,「你吃點東西吧。」

這一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好像自從楊謙南這個人存在以來,她對這個節日就沒什麼期待。捫心自問她其實還是很愛他,但也學會了沒有表情地和他對話。

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日子。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年末忙成這樣,為什麼還要趕早班飛機來一趟。

溫凜抽了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手,說:「你沒喊保潔來打掃一下?」

楊謙南叼了半顆車厘子嗤笑:「明兒個年三十,上哪找人。」

溫凜才發覺,她忙得連過年都沒什麼知覺。

她坐下來細細地想:「你明天去哪過?」

他只顧著吃水果,說就還那樣。

溫凜不清楚「就還那樣」是怎樣。他沒有見葉蕙欣的習慣,過去都是去他奶奶家蹭一晚。但老人家前不久發了喪。其實這年紀的老人無病無痛地過世,算是喜喪,楊謙南看上去也沒有個傷心的樣子,依然每天混不吝地過。

可能這世上只有她還在執著,他要去哪呢。

楊謙南自己是不在意的。他只會反問她去哪。

她淡淡地應:「我有個客戶,過年帶老婆孩子來蘇州玩。」

溫凜自從把爸媽接去了上海,蘇州剩下老城區一套房子,重新按民宿規格裝修,帶一個蘇式園林風格的小庭院,平日里大門緊閉,偶爾用來招待客戶,賣順水人情。

楊謙南在這方面對她很欽佩,究竟哪來那麼多精打細算的聰明,「你這個年就跟他們過了?」

「年夜飯當然回去吃。」

楊謙南點點頭。

沉默良久,不知為何,他回頭問:「蘇州冷嗎?」

「還好。」她自己都很久沒回去了,「前陣子下了場雪。南方化雪很慢的,要等熱起來,滴滴答答滴水,化了半個月還能剩一點冰。」

他好像還是有點困,思考一個問題久了,就有點出神。

溫凜起身去開行李箱,把給他帶的東西一盒一盒放在玄關的柜子上。手機上來了條消息,她就蹲在箱子邊回。回完退出來,順便看了眼航班信息——她是下午的飛機,轉腳又要回上海。

他們好像已經沒有太多話可以說。哪怕只是半天的見面,也沒有對話來填滿。

她回過頭,看著他躺在沙發上的一個側影,心裡默默地,帶點自嘲地對他說,情人節快樂,楊謙南。

溫凜中午陪他吃了一頓飯,就要去機場。

化妝品店櫥窗外都擺著情人節促銷的立牌,楊謙南等紅燈的時候遠遠地掃了一眼,沒有說話。他趁這時間點了一根煙,看著北方冬天稀薄的天色。旁邊一輛車的車窗半降,副駕駛上坐著一對母子,小孩扒著窗子總想探出頭來。

楊謙南拿煙的手沖他翹了翹食指,示意他回去。

小孩子好像看得懂似的,不再抗拒他媽媽的約束,瞪著一雙眼睛,懵懵懂懂地定在原處,好奇地看著對面的他。

楊謙南笑起來。

信號燈變動,車流復又動起來,彼此轉眼又各奔東西。

溫凜久久地看著他,方才那幅畫面卻一直留在腦海里。有時候她都懷疑,他對小朋友泛濫的愛是一種刻意,還是自己自作多情。

楊謙南其實真的說過想要個孩子。但口氣是開玩笑,類似於在街上看到別人牽著只狗,於是扭頭提議「不然我們也養只寵物」。她覺得他也不是認真地想要一個孩子,只是太閑了,葉公好龍。

所以她當時抱著他的脖子,淡淡說,生啊。

這種事情,不嚴肅地談就等於沒談。他從她胳膊里抬頭,看著她輕飄飄的表情,有點好笑。不知從何時起,她也變成了這種隨口許諾的人。知道有時候,隨口許個諾,大家面上都過得去,又不會真的拿來當真,用來結束一段註定沒結果的談話,最方便趁手。

可她以前很拿承諾當回事。

要不然也不會堪堪在情人節這天,說什麼也要來陪他半天。

有些東西明明是個死局,卻會被時間解開,打成另一個結。他們都不知道,這算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人生能惜取的也許只有此時。

他其實還記得,八年前的除夕夜,她從姑蘇城打電話給他,像名單公示一樣斬釘截鐵地通知他,「以後的情人節,我都陪你過。」

當年的煙火太過熱鬧,以至於那陣喧囂至今都難忘。

可是人事紛紛擾擾,許多難忘都是不值一提的。

春節前夕的首都好像成了一座空城,機場高速暢通無阻。他們的此時那麼短暫,短暫到每一縷風聲都是一種浪費。

年輕的時候想要留住疾風,留住艷陽,留住好日子。現在她知道都是留不住的,所以不再訂最晚的航班,滿身疲憊只為多陪他幾個小時。

溫凜站在下午三點的安檢口,心裡想對他說的是,楊謙南,我來過了。

足夠了。

楊謙南幫她把箱子往安檢帶上扔,隨口問:「你陪客戶逛幾天?」

「一兩天吧。他們初一晚上就走。」

他掐滅煙,說,「我來找你。」

溫凜愕然頓了一下,說,「……方便嗎?」

楊謙南笑:「有什麼不方便。」

人實在是一種太綿弱的動物。不管如何惜取,怎樣抓緊,都會留下遺憾。所以直到飛機上了跑道,她才有些後悔,慌亂中沒有問他要一個吻,或者一個擁抱。

她以為紀念日沒有意義,可是原來在他這錯失的每一個擁抱都叫做遺憾。

楊謙南沒有說哪一天來,她也沒有追問。

她不再追問了。

將來會怎樣,我們會怎樣。

她全都不再追問了。

原來他們互相的承諾,從來只有最初的那一句。

——「我來找你。」

……

「如果不是今天湊巧遇上,你打算……什麼時候來找我啊。」

——「楊謙南。」

「嗯?」

「情人節快樂。」

……

「以後的情人節,我都陪你過。」

好像是一個名單公示,決議已經擬好了,她只負責通知到他——這輩子,我給你了啊。

關鍵詞遊戲別催了。拿個番外暫時抵一抵債。

各位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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