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璨璨，正如你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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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去看了一場電影——《Loving Vincent》。

在選電影的時候，看到那張梵高回頭的動圖，感覺眼睛被深深刺痛了一下，不知道這股莫名的悲傷從哪裡來，當下就定了它。它也果然沒讓我失望，電影結束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陷入了沉默中，總覺得有很多想說的，卻不知道怎麼去說。或許是我還沒有找到那個屬於我的表達方式吧，梵高說，只有畫畫才能表達我心中之所念。畫就是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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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回來，我坐在台前回味劇情。彷彿能看到一個紅頭髮的男子，抱著一大捆畫布和顏料，走過街頭，穿過人群，踏過蜿蜒的羊腸小道，來到黃燦燦的田野邊。他從不戴帽子，任由熾烈的陽光曬紅皮膚，他也從不與遇到的人說話，靜靜走開，就好像他從沒出現過一樣。麥田裡，他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凝視眼前的金黃色。烏鴉從頭頂叫囂擦過，微涼的風吹拂他的衣角，思緒如雲般洶湧、眼神不斷閃過各色光彩，但這些統統，讓他埋在了這片寧靜里。然後他拿起了畫筆，他的內心，他的故事，他執著地用畫表達出來，他也只能，用畫表達出來。萬千思緒處，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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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藝術上的孤獨總是殊途同歸的。他畫色彩明艷的向日葵，他畫浩瀚璀璨的星空夜，他畫喧鬧嘈雜的磨坊街頭，他畫純凈美好的鋼琴佳人，而他現實中的生活卻灰暗無光、霧霾重重，悲苦而寂寥。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中提出了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的三個境界。在此以我拙見，且藉此三境界說說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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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梵高確是閱歷頗豐，他見識過世界的紛繁美好，並驚異於這個世界的美好。他出生在荷蘭北部曾德特小鎮，繼而上學，也有幾年輾轉曲折的工作經歷，而後在倫敦呆了兩年，去過許多國家和城市。於畫作而言，他先是師從海牙畫家莫夫，後來對倫勃朗、德拉克洛瓦和米勒等畫家的藝術產生了濃烈的興趣，並逐漸認識到藝術與生活的密切關係。再後來，他結識了一些印象派畫家及其作品，畫作開始出現印象派和日本版畫的痕迹。在四處遊歷中，他為自然界絢爛的色彩所震撼所傾倒，便開始流著眼淚向著太陽奔跑，用生命去追逐太陽燦爛的顏色。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梵高在十八歲時便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畫家，但沒有得到支持，只有他弟弟提奧理解他並在後來梵高離家遊歷中一直資助他，成為梵高的經濟來源和唯一的藝術知音。梵高在法國期間是他的創作高峰期，也正是在這個時期他經歷了備受爭議的「割耳事件」，甚至自願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沉浸在迷茫和恐懼之中。除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之外，他同時面臨著經濟的壓力，因認為自己是弟弟的負擔而陷入自責。然而這些並沒能使梵高萎靡放棄，相反，每次發完病後他繼續投入畫作中。他曾在給弟弟的信中提到，「我正在試圖像我所喜愛和欽佩的那些畫家們那樣工作，我以生命做賭注作畫，為了它，我已經喪失了正常人的理智。」他正是這麼做的。在這一時期他的作品更加成熟、大膽、令人震撼，線條旋轉彎曲，粗獷有力，視覺衝擊力強，感情色彩濃厚，看著畫作能夠感覺到他複雜強烈的感情和想要表達的衝動，似乎馬上就要從畫中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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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梵高卻沒有等到他的第三境。其實我不太願意提及他的死。在電影里融入了很多關於梵高之死的猜測，但最終也沒有擅自定論，仍是將懸念和謎團丟回給了觀眾。電影謝幕的時候有些觀眾久久坐在座位上，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屏幕看，我擦了擦有些濕潤的臉頰，緩緩走開去。「中道崩殂」，當年在語文課上學到這一句古文的時候，我就酸紅了眼。電影看到此處，我又想起了這句話。一個瘋狂熱愛畫作願用生命去拼搏的天才畫家，終其一生都未等到他的「燈火闌珊」。若是沒有麥田裡的那一聲槍響，又會有多少震撼的畫作現世，歷史將被如何改寫，我幾乎忘了，並沒有若是。

梵高去世之後他的名氣越來越大，那些他生前沒賣出去的作品，一幅幅被拍上了天價。越來越多人知道他、欣賞他、學習他、推崇他，那個曾經說希望有一家咖啡館展覽自己作品的畫者，永遠不會知道在一百多年後的現在，有多少人傳說他的故事，有多少人喜愛他的畫作，有多少人為他惋惜落淚。

又是星星之夜，璀璨耀眼，浩瀚無邊。正如你的孤獨。

離動筆寫這個文過去好幾個月了，當時寫到一半去翻文森特的事迹，一篇一篇地看，看到心裡堵得慌，便停了下來。今天再拾起，還是難受，我甚至不敢直視他自畫像的眼睛。這位一生備受爭議充滿傳奇色彩的紅髮男子，你可知後來啊，你已成了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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