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知義：來生還做「親兄弟」
在之前的《春秋知義：什麼才是真正的朋友》一文中，小子通過一些春秋時期公認的友情故事，闡述了對「朋友」的理解。今天，小子繼續「辨人事之紀」，通過春秋故事來講一講「親兄弟」。
二子乘舟：公子伋與公子壽
衛宣公開始時寵愛夫人夷姜，立夷姜生的兒子伋為太子，並派右公子教導他。
伋十六歲時，右公子為他迎娶一位齊國女，還沒來得及拜堂成婚，那個齊國女被衛宣公先看到。衛宣公見齊國女長得非常漂亮，起了色心，就自已娶了，給太子伋另外找了一個女人。
衛宣公得到齊國美女後，很是寵愛，把夷姜晾到一邊了。齊國美女給衛宣公生了兒子子壽、子朔，宣公派左公子去教導他們。
夷姜去世後，齊女與子朔在宣公面前中傷誣陷太子伋。衛宣公原本就因為搶奪了太子老婆而心虛，想把太子廢掉，經齊女與子朔一挑撥，於是派太子伋出使齊國，並交待子朔，藉機在路上攔截擊殺伋。
子朔派出了殺手，並交待說：「太子伋出使齊國，手裡拿著白旄（ｍáｏ）使節，不要殺錯了。」
子朔的哥哥子壽，與同父異母的哥哥伋關係很好，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即去告知公子伋，勸他先到其他國家避一避。
公子伋嘆息說：「違背父輩的命令保全自己，這怎麼行呢?」毅然選擇出使齊國。
公子壽不忍心哥哥赴死，於是借餞行的機會，將公子伋灌醉，拿著白旄使節掛在船頭，代替哥哥出使齊國。
公子伋醒來後駕船追趕，追上時，公子壽已經被殺死。公子伋悲痛萬分，放聲大哭，對殺手說：我才是公子伋，你們殺錯人了，弟弟因為我而死，我還活著幹什麼，乾脆把我殺了，你們好回去復命。殺手於是又將伋殺了。
衛國人聽說太子被殺的噩耗，紛紛慟哭，全國都為他戴孝，為了悼念伋、壽兄弟爭相赴死的氣節，惋惜地作詩詠嘆：「二子乘舟去出遊，隨波蕩漾影悠悠。每當想起弟兄倆，心中湧出無限愁。二子乘舟去遠方，隨波飄蕩影無蹤。每當想起弟兄倆，願無差池和禍殃。」
《國風·邶風·二子乘舟》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讓國之美：茲甫與目夷
茲甫就是後來的宋襄公，《史記》所載的「春秋五霸」之一。
宋桓公病重，按照當時的嫡長子繼承製，茲甫本應是繼位之人。可是茲甫在父親面前懇求，要把太子之位讓賢給庶兄目夷，還說：「目夷年齡比我大，而且忠義仁德，請讓目夷繼承國君的位置吧。」
宋桓公把茲甫的想法講給目夷聽，目夷聽後不肯接受太子之位，說：「能夠把國家讓給我，這不是最大的仁嗎?我再仁，也趕不上弟弟啊!況且廢嫡立庶，也不合制度。」為了躲避弟弟的讓賢，目夷逃到了衛國。
宋桓公十分欣賞茲甫的兄弟之義，但是最終並沒有同意他讓位。於是在宋桓公去世後，滋甫即位，這就是宋襄公。
宋襄公即位後，就封庶兄目夷為相，協助自己處理朝中大事。又封自己的另一個堂兄弟，素有賢名的公孫固為司馬，一起治理宋國。「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宋國的國力上升很快。
目夷輔佐宋襄公盡心盡責，提了很多好的建議與意見，可惜宋襄公圖霸之心太過急切，沒有採納，最終霸業成空。但宋襄公與目夷兄弟情深，一直為當時和後世稱道。
季札讓國：眾兄長與季札
宋襄公有讓國之美，目夷有不受之德。無獨有偶，在吳國，公子季札的幾個兄長都要讓位給他，他硬是多次不接受。
這個季札，是吳王壽夢的小兒子，孔子的老師，與孔子齊名的聖人，同時也是孔子最仰慕的聖人。稱為「南季北孔」，歷史上南方第一位儒學大師，也被稱為「南方第一聖人」。先秦時代最偉大的預言家、美學家、藝術評論家，中華文明史上禮儀和誠信的代表人物。後世尊稱為「季子」。
吳國還真有讓國以全兄弟之義的淵源，話說吳國先祖泰伯，本是周朝王位的繼承人，但父親太王有意傳位給小弟弟季歷，於是主動把王位讓了出來，以採藥為名，逃到荒蕪的荊蠻之地，建立了吳國。
傳到吳王壽夢，他有四個兒子，從長到幼分別是諸樊、余祭、夷昧、季札。季札最為賢德，壽夢想傳位給他，但季札不接受，壽夢只好讓大兒子諸樊繼位。
重點來了，諸樊為父親守孝完後，立馬就要把國君讓給季札。季札不接受，還說了一通道理，搞得吳國人更加認為季札賢德了，一心想要擁戴季札為王。不得已之下，季札退隱山林，天天做農活，來表明自己的志節，徹底打消吳人的念頭。
諸樊想讓位給自己疼愛的弟弟，可不是做做樣子的，他一改父傳子位的慣例，傳位給了大弟弟余祭，並留下遺訓，王位在兄弟間依次相傳，這樣最終就能傳到幼弟季札的手裡。余祭、夷昧也是重兄弟情義，相繼上位，夷昧臨終前，要把王位傳給季札，但季札再一次拒絕，再度歸隱而去。夷昧死後，吳國人沒辦法，只好擁立夷昧的兒子僚。
季札三番五次讓國，兄弟間相讓存義，成就了一段佳話。
生死抉擇：伍尚與伍員
伍員，就是吳國大名鼎鼎的伍子胥。伍尚是伍員的哥哥，兩人的父親伍奢，在楚平王手下做事，受命輔佐太子建。
與伍奢同時輔佐太子建的還有費無忌，這個費無忌是個徹頭徹尾的奸臣，不受太子建待見。他知道一旦太子上台，就沒有好果子吃，於是動起了歪心思。
恰恰巧楚平王想鞏固自己的地位，準備和秦國聯姻，要太子建迎娶秦哀公的長妹孟嬴。費無忌是迎親使者，回來後，跟楚平王說孟嬴有沉魚落雁的美貌，您乾脆自己娶了算了。
這個楚平王也是沒得說，一聽是美女就起色心，連父子情分都不顧不上了，就這樣霸佔了孟嬴。
伍奢聽說後，氣得不得了，大罵費無忌無恥，並指責楚平王做事荒唐、有失身份。
楚平王被臣子罵，臉面無存，再加上費無忌扇風點火，說太子建懷恨在心，準備造反。楚平王於是派人捉拿太子，順便把伍奢給抓起來準備砍頭。
這時候費無忌說：「大王，您殺了伍奢不要緊，我聽說伍奢有兩個兒子都文武雙全，要是放跑了他們，將會後患無窮。」
楚平王於是依照費無忌的建議，派人召伍奢的兩個兒子說:「你們要是來，我就讓你們的父親活命;不來，馬上殺掉。」
伍尚要去，伍子胥說：「楚王召我兄弟兩人，並不是為了讓父親活命，是怕我們逃脫後成為禍患，所以拿父親作為人質，假意召我兄弟倆。我兄弟倆一到，父子三人就會被一起殺掉，這樣做於事無補，不如投奔別的國家，藉助別國的力量來報仇雪恨。」
伍尚說：「我知道應召前去也不能保全父親的性命，可是父親身陷牢獄，作為兒子不應召前去，是不孝。我是哥哥，赴死盡孝的事由我來做。你才幹比我高，你可以逃走，留得有用之身，將來圖報殺父之仇。」
伍尚應召到了楚國都城，楚王將他們父子倆一起殺了。伍員逃奔吳國，最終幫助吳國成為一方霸主，並且帶兵攻破楚國，報了父兄之仇。
伍尚捨生取義，並非不珍惜生命，為弟弟盡孝道而已；伍員負重求生，並非是貪生怕死，為兄長報父仇而已。兩兄弟生死抉擇之時，註定了從此一生一死，陰陽相隔，何嘗不是一種生離死別的痛苦?
春秋時期，為了權位、利益、美色，無論是周王室，還是各大諸侯國，父子相殘、兄弟反目的事情比比皆是。反觀如今，為了金錢、家產、房產，親兄弟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也不少見。在這些黑暗、陰晦的鬥爭中，小子總想去尋找一絲光亮，挖取人性的光輝，將其放大，以至自己在看史過程中、現實生活中不會那麼絕望。
光亮總是有的，兄弟手足情，在小子上面所列的人物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們的存在，讓春秋時期更加豐富多彩、更具時代魅力，讓單調的爭位、圖霸時代閃耀出不一樣的人性光輝。小子不禁感嘆：這樣的「兄弟」，不妨來生再做一回！
※春秋戰國七：「挾天子以令諸侯」
※遷都洛陽，春秋大幕拉開，周平王是怎樣敗家的
TAG:春秋戰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