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彩的河灘上
每次回山村老家,總要在河灘上撿半天鵝卵石。儘管都知道撿石頭是我從小的愛好,人們還是一遍又一遍不解地問,你撿石頭做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撿石頭做什麼。只是單純的喜歡撿。從五彩的石頭的天堂挑出一顆一顆形狀圓潤,色彩和花紋都不賴的放進自己口袋,帶走。有時候會因為一顆有點瑕疵不那麼完美的石頭而糾結,是保留,是放棄。我也享受這糾結的過程。有時撿了一大包,被哪個淘氣的小孩拿去當粉筆畫完了,或者被大人當垃圾扔了。其實我好像也不覺得可惜。
我專心地撿石頭,把石頭和山裡的風光拍照發給異國的男朋友看。他說很好看的石頭。又問這個地方安全嗎?你要小心點。
我說,這可是我的家鄉,這裡全是我的親人。
在這裡有從小帶過我的叔伯姑嬸,有從小一起過家家做各種壞事的兄弟姐妹。
嬸嬸說,你啊,也該成家了,有二十五六了吧?
其實我都三十多了。
伯娘問,你工資多少啊?咋不存錢買輛車呢?
叔叔指著火爐上的架子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天天在上面偷黃糖吃?牙齒都吃缺了。
大表哥說,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帶你放牛?
在外打工的兄弟姐妹總問我,你現在在哪裡發展?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居無定所,流離漂泊。
比我小得多的弟妹孩子都上小學了,眨巴著溜圓的眼睛完全不認識我。
我該怎麼說我現在的生活?
我不明所以的人生就像我撿石頭的怪異行為一樣無從解釋。
在我群山圍繞的家鄉,大伯娘的煩惱永遠都是那個嗜賭的兒子,大嬸子的煩惱是如何平衡帶孫子和照顧丈夫生活的矛盾,二叔的腰痛得直不起來,三叔的頭腦已不再靈光......
年輕人的話題是錢有多難掙,和孩子上學的問題。女人們永遠像個陀螺圍著鍋碗瓢盆轉個不停,討論起他人為人處事的差錯來總是興緻勃勃。比較流行的話題還有賭桌上的輸贏和爭當扶貧對象。
我的親人的日常生活和煩惱渺小,具體,沒有新意,卻年復一年生生不息。
可是我覺得有點累。我在河灘上專註地撿石頭,內心一些東西在衝突,撞擊,難以和解。
我嚮往自由,我想要跳脫。可是有一份愛還裹挾著我的腳步。
因為血脈相連,那日常的繁瑣的快樂和痛苦總在拉扯著我的身軀。
我有點累,想躺在五彩的河灘上,任塵世流經,洗凈我所有的宿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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