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華罪魁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伏法之謎
原標題:侵華罪魁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伏法之謎
1946年,日本侵略者給中國帶來的硝煙已經散去。但此時,一場沒有硝煙的抗日戰爭卻激戰正酣。在中國本土,侵華戰爭罪犯正在受到審判,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地方也在進行一場特殊的抗戰,這就是東京審判。但審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庭上利益糾葛,形勢比國內更為複雜。此時,一位名叫倪徵燠的法官臨危受命,走進這段大歷史。
那麼,倪徵燠是誰?一場針對日本戰犯的審判怎麼會出現有利於被告的局面?審判前,中國檢查組在國內取證不利,怎麼反而在日本找到了關鍵罪證?在戰犯強大的律師團面前,中國檢察官是如何佔據優勢,最終令罪大惡極的土肥原賢二和板垣征四郎伏法的?
倪徵燠
倪徵燠1928年畢業於東吳大學法學院,後留學美國,在斯坦福大學獲得了法學博士學位。
博士畢業後,倪徵燠於1931年回到了上海,先是在東吳大學法學院等幾所大學授課,後來進入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八一三事變」時,倪徵燠任上海特區法院法官。事變發生後,敵偽特務要求他們去「報到」。倪徵燠與同事們沒有理會。不久後,他的同事錢鴻業被人用炸彈炸死,郁華被人槍殺,其他的同事也遭到不同程度的威脅。
1942年春,倪徵燠決定到重慶去工作,同行的人里,有他的東吳同學查良鑒,此人是小說家金庸的堂兄。在後方,倪徵燠一度出任重慶地方法院院長一職。但當時重慶權貴雲集,請託求情辦事的人太多,讓他不勝其煩,最終他提出辭職,與查良鑒對調,由對方接任重慶地方法院院長,自己則回到司法行政部任參事。
抗戰勝利後,倪徵燠受命出訪英美等國,考察司法制度。1946年初,東京審判拉開帷幕,中國派出了法官梅汝璈、檢察官向哲浚等人前往日本。 在東京審判的初期,中國遭遇了極大挫折。審判按照英美法系的程序進行,而當時中國遵行的是大陸法系。大陸法採取糾問制,主要由法官主持審訊提問,而英美法採取對質制,由雙方律師進行審訊提問,刑事案件中的原告律師則為檢察官,所以律師或檢察官起著重要作用。
對於這場審判,中國方面明顯準備不足,只派出了八九名檢察人員。相比之下,盟國各成員都派出了強大陣容來應對,即便是對日宣戰只有一個星期的蘇聯,也擬派出70人前往,經盟軍總部勸說後改為30人。
東京審判第一階段結束後,向哲浚回國述職,此時倪徵燠剛好回到國內。得知這位精通英美法系的老友回國,向哲浚馬上向他發出邀請。臨危受命,倪徵燠沒有推託。他分析了形勢後認為,中國在審判中遭遇困局,是因為「國民黨政府對東京審判缺乏正確的認識和估計,以為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中國,事實昭彰,審判不過是個形式,受害國毋須提出確切證據,就可以對受審戰犯定罪。這已經是一個錯覺,更沒有料到的是,美國派出一大批律師為被告辯護,造成了一個有利於被告的極不平衡的局面」。
紐倫堡審判納粹戰犯時,被告的辯護律師都是德國籍。然而在東京審判中,被告的辯護律師卻有大量美國人。梅汝璈在東京審判中擔任法官,他認為當時的審判程序,對被告辯護方面是過分寬大的。在實踐中,法庭竟批准每一名被告可以擁有美國辯護律師一名,而日本辯護律師的名額竟然沒有限制,有的被告如島田繁太郎的辯護律師竟達8名之多,一般被告每人也有5名或5名以上。」
這些人數眾多的辯護律師,組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集體,對法庭形成干擾。梅汝璈回憶,一些美國律師如布萊克尼,在法庭上不但詆毀蘇聯,甚至詆毀自己的祖國,「他們幻想當時蘇美緊張關係可能會釀成第三次世界大戰,因而他們認為只要能夠使東京審判盡量地拖延下去,遠東法庭或將不免有無形解散之一日。」
中國人不熟悉英美法系,也是在審判中受窘的主要原因。盧溝橋事變發生時,秦德純是第29軍副軍長,為華北最主要的軍事負責人之一,同時也是北平市長。在東京審判中,秦德純出庭作證,說日軍「到處殺人放火,無所不為」。結果是,秦德純當庭就被認為是空言無據,幾乎被趕了下去。
證據,是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最有分量的東西。可是對於中國人來說,戰爭發生之時,自衛尚且不暇,誰會想到保存證據以待日後控訴戰犯用?一些資料顯示,日軍投降前曾下令銷毀戰爭罪證,即便是這些命令文件也要銷毀。
向哲浚與倪徵燠商議,成立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中國檢察官顧問組,倪徵燠任組長、首席顧問。倪徵燠認為,在接受審判的戰犯中,美國不會放過東條英機,然而其餘的戰犯,尤其是對中國犯下滔天罪行的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如果中方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指控他們,則有可能讓他們逃過責罰。
一定要拿下這兩位侵華元兇。這是倪徵燠的信念。倪徵燠晚年對記者談起東京審判時仍很激動,他說:「如果不能拿住這兩個元兇的話,我們只能集體跳海了,就沒法回國見江東父老了!」
按照程序,東京審判分3個階段,首先是檢察官綜合陳述和提證,其次是被告律師綜合辯護和提證,再次是各被告為個人辯護和提證。最後是法官評議和宣判。倪徵燠受命之時,第一步已經走完,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更多有力證據,在接下來的被告答辯中進行盤問、反詰,見縫插針地舉出新證據。
時不我待,倪徵燠馬上在國內開始取證。他先是與同事鄂森到了北平,找到了幾個收押在監獄裡的漢奸,其中一人是原偽滿洲國「立法院院長」趙欣伯,倪徵燠說服他寫出日軍侵華罪行的證據。剛開始時,趙欣伯滿口答應了,不料寫了一半,就將材料丟到火爐里。原來,趙欣伯始終不相信寫了這些材料就能為自己減刑,並且聽說「第三次世界大戰」將要爆發,日本可能再有「出頭之日」,於是拒絕作證。
侵華期間,土肥原曾經策劃讓吳佩孚與唐紹儀合作,成立一個大規模的傀儡組織,吳佩孚不肯賣國當漢奸被日本人毒死。想到這一節,倪徵燠與鄂森在北平找到了吳佩孚的夫人,告以來意。對方客氣地招待他們吃了午飯,並詳細告訴他們:在吳佩孚死亡當天,日本醫生為吳佩孚治牙,向吳注射了一種毒物,她聞訊下樓的時候,吳佩孚已經死去。這個證據被倪徵燠採納。
可是要讓土肥原和板垣伏法,還需要更多力證。倪徵燠想到日軍曾經長年盤踞的東北取證,然而彼時解放戰爭已經全面爆發,道路不通,第二階段的審判又即將開始,他只得出發趕赴東京。
在國內取證,可謂收效甚微。剩下的寄望,就是在日本找到堅實的證據。然而在國內取證尚且如此艱難,在日本能有不一樣的結果嗎?
吳佩孚
在日本,中國檢察組經過商議後,向盟軍總部申請開放日本前陸軍省檔案庫。盟軍總部同意了這個請求。倪徵燠得以和同仁們就地取材,查看了大量的日本軍政機密文件。由於材料多、時間緊,檢察組的人都參與進來,好在同仁中的吳學義和劉子健懂日語,以及中日文字有相似之處,在辨別上省去了很多力氣。
出人意料的是,在這個被盟軍封存起來的檔案庫里,倪徵燠和同事們找到了大量的關於土肥原以及板垣的侵華罪證,此外還碰到一些與其他級別戰犯相關的證據,他們將之發回國內的軍事法庭供檢方使用。
很快,東京審判的第二階段開始了。作為中國檢察組首席顧問的倪徵燠,走上前台直面被告集體。土肥原出庭。他的證人之一,是他任關東軍特務機關長時的新聞課長愛澤誠。愛澤誠說:土肥原所在的特務機關只是搜集情報,沒有其他的秘密活動,並且土肥原本人「忠厚坦白」。
倪徵燠立即進行反詰,並舉出了一份證據:1935年,土肥原企圖策劃「華北五省自治」,此事被外國報紙報道,而愛澤誠當時曾把外國報紙報道一事,以文件的形式向上級報告並在上面簽名。
在鐵證面前,愛澤誠沮喪而退。倪徵燠乘勝追擊,拿出一份關東軍的《奉天特務機關報》所載的報告,內有「華南人士一聞土肥原和板垣之名,有談虎色變之慨」的記錄,在這份報紙的首頁,蓋著土肥原的名章。
土肥原的美國辯護律師認為,該文件說的是一隻老虎,與案情無關,不能以此作為證據。倪徵燠解釋說:談虎色變是中國成語,意思是土肥原和板垣在中國人心目中就像猛虎一樣兇惡。他進而解釋,自己這個做法,是因證人說土肥原為人「忠厚坦白」而發,這在證據法里屬於「品格證據」,自己的反詰完全符合這個要求:反詰時所提出的證據必須具有針對性。
其餘的證人出庭,都被倪徵燠用有力的證據駁退。但出人意料的是,最後時刻的個人自我辯護中,土肥原放棄了這個權利。當時的日本新聞分析說:土肥原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在自我辯護過程中,被中國檢方拿出更多的證據來擊破。
土肥原告一段落。1947年10月,板垣出場了。第一個為板垣作證的證人,是「九一八事變」中的日軍聯隊長島本正一,他認為:事變是中國軍隊引起,日軍是被動應對,並非板垣等軍官所策劃。島本正一這番話還沒有說完,倪徵燠就針對他的口供書里有當晚酒醉而歸的敘述指出:一個醉酒的軍官,不能對當時的事情提出有力的證據。第一個證人被倪徵燠一番話擊退。
其後,板垣任陸相時候的副手山脅出庭作證,讚揚了板垣一番,說板垣「一貫整飭軍紀,堅定主張撤退在華日軍」。倪徵燠馬上反問:「你身為陸軍省次官,所經辦的事情,是否也必須為陸相板垣所認可?」山脅說:「那是自然。」倪徵燠當即拿出山脅在1939年簽發的一份通令,該通令詳細談到了日本軍人在中國所犯下的殺人、強姦、盜搶等暴行,文件禁止歸國的日本軍人傳播這方面的內容,其目的是掩蓋暴行,但在東京審判中卻成了中國方面的利器,也讓其他日本戰犯否認戰爭暴行的說法,遭到了有力的反駁。
與保持緘默的土肥原不同,板垣宣稱要與中國人大戰三百回合,他的自我辯護書長達48頁紙。僅僅是應對板垣一人,倪徵燠就花去了3天時間。深諳英美法的他越戰越勇,針對板垣那48頁紙上的內容進行盤問與反詰,以大量的事實將對方駁倒。
最終,土肥原與板垣這兩名元兇,以破壞和平、參加制定並執行對中國的分裂陰謀和侵略戰爭等罪名,於1948年12月被執行絞刑。
倪徵燠在法庭上詰問侵華元兇板垣征四郎
晚年在回憶起東京審判時,倪徵燠這樣寫道:「這場戰鬥,對我來說,是一場殊死戰,因為我受命於危難之際,當時已把自身的生死榮辱,決定於這場戰鬥的成敗。事後追憶,歷歷在目,既有酸辛苦楚,亦堪稍自告慰,有不可言喻之感慨。我寫到這裡,已淚水盈眶,不能平靜下來。」
在倪乃先的印象中,父親一向理性、沉靜,很能剋制情緒,只有遇到兩件事時例外,一是妻子去世,二是談起東京審判。
從東京歸國後,解放戰爭塵埃落定,在那個歷史關口,倪徵燠選擇了迎接解放軍的到來,在周恩來的點名任命下調入外交部,長年在外交部擔任法律顧問,並於1985年出任聯合國國際法院法官,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以來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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