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報恩》作者：李奕臻

作者

簡介

大哥大嫂過年好，我是24號，神話作業太爛就不發了，新寫了一篇博人一樂的小短文，寫得不好，還望各位指教。

[在大佬之間瑟瑟發抖.jpg]

鹿妖的報恩

話說唐代景福年間，有一年輕道士外出遊歷，一人一拂塵，輕裝閑步，六月艷陽天，行至隴山腳。

「老人家，借問一句，貧道此時上路，天黑前能否翻過這山頭？」

山腳下偶遇的老人望望天色，點頭道：「不耽擱，一天時間足夠。今日永寧王也上了山，你若來不及下山，趕上他們那隊人馬，求那寬厚仁愛的永寧侯留你一宿，也能安穩度夜。」

道士依言上山，山中樹林陰翳，清泉汩汩，鳥鳴聲聲，竟比茶館中更涼爽舒心。不過，兩個時辰後，道士忽然發現路旁的草叢裡有一大灘血跡，另有點點暗紅伴著踩踏痕迹，延伸到樹林深處。

血跡已經凝固，顏色不深，估計是今日留下的。引人注意的是，這附近殘留微弱的妖氣。

道士不禁擔心永寧王那隊人馬的安危，順著痕迹進樹林探索一番，除了幾支箭矢外一無所獲，接下來一段路走得匆匆忙忙，好歹在天黑前趕上他們。

數十人在一座破破爛爛的廢棄道觀落腳，熱火朝天地忙碌一陣，打掃出幾間空屋給王爺等人休息。五六個幹完活的僕役，圍著空地上的一簇篝火烤野兔，笑罵聲在林中遠遠盪開。看起來一點事兒都沒有。

道士鬆了口氣，找到一名服飾檔次較高的僕役，說明與他們一同夜宿的請求。對方進去問得王爺的意思，不僅送上飲食，還把一間原本供觀中人住宿的屋子騰出來。

「驚擾觀中神明，還望真人勿怪呢。」

道士笑了笑，代他們簡單拜過這裡曾經供奉的神像，派別不同，拜了也沒有什麼感應，但有神像在的道觀，即使廢棄也能抵擋一些邪祟。

烤野兔的那伙人一口肉一口酒，已經進入滿臉通紅，漫天胡吹的階段，見道士走到他們這邊，一個猴子似的瘦小年輕的僕役還喊起來：「真人！真人過來嘗嘗吧，我剛打的野味！」

旁邊壯實的青年一巴掌扇到他頭上：「真人是世外高人，哪有你這麼粗俗！」

道士停下腳步，接住他們遞過來的烤肉，斯斯文文地道謝，說：「幾位如此興奮，難道路上有什麼奇遇？」

「這也能看出來！」壯實青年哈哈大笑，「其實不是我們，是我們王爺的奇遇。路上王爺救了一個受傷的小娘子，貌美如花，我見猶憐吶，要答謝王爺的恩情，以身相許呢！」

道士微愣，輕輕顰眉：「尋常姑娘孤身一人出現在山中，王爺不起疑？」

「這……我們就真不知道了。可那小娘子奄奄一息，血流了一地，哪有什麼害王爺的本事？」

道士禁不住嘆息，暗道這幫人如此大意，非得受害不可，欲再追問，又怕唐突，見幾人已經覺得自己不對勁，只得暫且告辭。

道觀後門僻靜處，無人打擾，道士緩緩踱步，思量著如何查探那女子，忽然聽到灌木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誰？！」

道士文質彬彬，一聲斷喝倒很有氣勢，能嚇鬼，也能嚇人。一個瘦小黑影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小聲喊道：「真人，我……我有事相求……」

道士定睛一看，是那年輕僕役。

「何事？你且說。」

道士沒有對這鬼鬼祟祟的傢伙用多麼溫柔的語氣，他卻像見了救命稻草般跑過來，一股腦道：「真人，那女子實是小人救下的，王爺見她貌美，謊稱自己是她的恩人，眾人竟也隨聲附和，指鹿為馬！不信您可問何時何地，此事經過，他們必定回答不一！」他越說越激動，幾欲行大禮，「仙人，您一定要救她啊！」

「……真有此事？它在何處？」

「在王爺那間屋子東邊。」

「你助在下潛入，親口問它。」

道士轉身快步回到觀中，手中緊握拂塵，掏出硃筆符籙。僕役慌忙跟上，念叨著哀求謝恩之語，只望那女子看透王爺的假仁假義，得知真正的救命恩人。

其實誰救它並不重要。

若是人類女子，見平寧王儀錶堂堂、身份顯赫，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芳心暗許，假託「以身相許」之詞，倒合情合理。

可對於妖怪而言，容貌不過一張皮，俗世的財富權勢無甚用處，用假皮肉給妻妾成群的王爺報恩更荒唐，不如渡些法力增些壽命。只怕它化為女子接近人類，圖謀的是他的氣血神魂。

說到底，施一點善心就得到一個美若天仙的妻子，哪有這麼好的事？

夜深人靜，勞累一天的人們早早睡下，柴堆上只剩一點微弱的火光。

僕役守在女子屋外，支起耳朵，注意著四周動靜，緊張得額頭冒汗。道士向他點點頭，輕叩屋門。

過了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

道士和屋內女子的視線撞個正著。匆匆一瞥，但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柔若垂柳不勝風，病似黛玉靨生愁，委實楚楚動人。撲面而來的妖氣，也貨真價實。

它辨清道袍拂塵，臉色大變，抬手便要關門。道士邁進屋裡，一張符籙貼到門上，它被猛地彈開，慘叫一聲，跌到床沿。

「大膽妖孽，你誘騙人類，是何居心？！」

「道長饒命……」它囁嚅道，「我這就走……」

道士愣了愣，床沿下的已不是女子，而是一隻腹部有箭傷的白鹿。沒想到這隻妖怪間接接觸符籙，就被打回原形，如此虛弱，彷彿真的沒什麼害人的本事。

「連我的符籙都碰不得，就別忙著走了，老實交待吧。」

白鹿看了一眼門窗，下意識地蜷起剛剛受傷的右蹄，垂下頭，低聲道：「在下生在此山中，采日月精華修行，不曾害人一分一毫。不料今日有人射獵，一箭重傷在下，與人議論宰殺這鹿吃肉。在下不得已才化為人類女子，望他們憐我是同族兼有傾城之貌，饒這一命。」

說著說著，白鹿語帶慍怒。

「道長不辨是非，一見面便出手……難道只有妖食人，人不曾傷這山中生靈嗎？」

道士一時無言以對，細細忖度——神像坐鎮，護佑道觀，大妖入內便罷了，這虛弱的白鹿如果心懷歹意，如何進得道觀？如此想來，或許真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那所謂『以身相許』，又是怎麼回事？」

白鹿聞言睜大眼：「在下可從未說過那種話！」

話音未落，門被猛地踹開，數十僕役把屋子團團包圍，高聲喊道：「何人擅闖閨房？！滾出來！」

待看清屋內一道士一白鹿，眾人嘩然，齊刷刷地舉起武器。

壯實青年看到白鹿的腹部，大驚失色，對王爺耳語：「這鹿的傷和那小娘子一樣！」

「……妖怪！妖怪！」王爺驚駭不已，抽出腰間長劍，劍刃帶出凌厲的風，「殺了它！抓住他們！」

道士一揮拂塵，擋在白鹿身前，頭也不回地喝道：「走！來日再與你對質！」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白鹿叩首而謝，轉身從窗口躍出，消失在深夜密林中。

「這什麼無聊的故事？」

茶館裡的人發出一片噓聲，老闆敲敲桌面，說：「永寧王和白鹿的故事我聽過。分明是那白鹿和永寧王一見鍾情，互許終身，不料來了一個道士，永寧王好生招待他，他卻見色心起，以捉妖為名擄走白鹿，拆散一對眷侶！」

講故事的女子突然一口茶噴出來，咳嗽好一會兒，才倒順氣兒：「見……見色心起？」

「怎麼？」

「那小僕役鍾情的『女子』孤身獨處，他還放心道士一人潛入屋裡，為什麼？」女子把茶碗放到桌上，嘆氣道，「因為那道士並非男子呀。」

此言一出，四下寂靜無聲。

「還有那白鹿，貧……晚輩說過它自稱『在下』，莫不是能化為女子，你們就當它是只雌鹿？」

說完，女子笑了笑，放下幾枚銅板，告辭遠去。

她的背影逐漸淡出眾人的視野時，身旁倏忽多出一名白衣男子，伴著一聲悠長的鹿鳴，與她一同消失在升騰起的煙塵中。

那晚，道士孤身抵擋王爺和他的僕從，皓齒星眸，仙姿出塵，一人一拂塵，千軍萬馬皆不入眼。

再見時，白鹿化為擲果潘郎，素手白衣，款款而來，眉眼彎彎，笑靨如花。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在下以身相許可好？」

2018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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