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愛情,一顆真心——包法利夫人的一生
完整的人生,應該會遇到三種愛情,一種是懵懂青澀的初戀,彼此傾慕,心靈相通,愛你在心口難開,卻都因彼此的怯懦而錯過;一種是陷在情慾編織的謊言中無法自拔,被騙了身心,卻仍痴心不改,嘗盡了負心漢的冷酷,只落得痛徹心扉的結局;還有一種愛情,也是大部分女人都願意選擇的避風港,真心愛你,是他最大的優點,也許只是唯一的優點,但你的任何願望他都願意傾其所有去滿足,無論生老病死,他都願意捧著同樣熾熱的心對你,愛你所愛,痛你所痛。迷戀,情慾,珍愛,這三種戀愛狀態像謎一樣交替變換,可就是難以兼得。而包法利夫人嘗遍了愛情的味道,卻不懂愛情,將鮮亮的生命斷送在物質和情感的貪慾之中。
在成為包法利夫人之前,艾瑪空有對意中人的想像,卻不知自己想要的生活。在毫不了解的情況下倉促結婚,她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卻在平淡的日子中咀嚼出丈夫從能力到思想都毫無生趣,平庸至極,軟弱遲鈍,沒有興趣愛好,除職業技能以外幾乎什麼都不會,乏味的外表難以匹配艾瑪的天生麗質,低庸的思想也無法企及艾瑪的聰慧靈秀。精神的無法溝通是包法利夫婦婚姻的最大殺手,而艾瑪卻在對丈夫的厭棄和鄙視中苟延殘喘,任何稍稍風流倜儻的男子,都會成為她追求新鮮感的救命稻草。
先在舞會中遇到子爵而精神出軌,最後在遇到萊昂和羅多夫後徹底肉體墮落,錯把男人對她的情慾當真心,卻看不透她與情人之間海市蜃樓一樣無望的結局。她一次次在偷情中選擇欺騙,花盡了丈夫的資財仍舊慾壑難填。她只活在空中花園一樣理想的愛情中,卻從不肯腳踏實地的接受生活的真實。她對生命沒有反思,沒有責任,只活在夢中,活在不斷放棄、尋找的過程中,未知,她想要的意中人和理想生活找不到。她用盡全部金錢和力量支撐一個泡沫一樣脆弱的夢境,當殘酷的現實無力支撐她的夢境時,夢碎了,她的生命意義也完結了。
美麗迷人的外表不一定能換來相守的真心和理想的生活。艾瑪一生中的三個男人,包法利,萊昂,羅多夫其實都愛過她,只有包法利願意拼盡全力給她一個未來。她並不是一個生性就水性楊花的女人,初識萊昂時也持有一顆矜持的,對婚姻敬畏的心。儘管與萊昂志趣相投,互相傾慕,卻沒有越雷池一步。初識的艾瑪和萊昂,把對方的美好藏入心底,靠默契維持著像初戀一樣青澀的感情。直到情場老手羅多夫的出現,用甜言蜜語給她枯燥的生活注入了像吸食鴉片一樣飄飄欲仙的幸福感,讓她學會了放蕩,學會了不顧廉恥的賣弄風騷,在奸商的誘騙下賒賬購買約會用品,最後債台高築,只為博得情夫的柔情蜜意。她向羅多夫要一個穩定的未來,而他只能給她一封虛情假意的訣別信。她痛徹心扉的病了,是她的丈夫一直守護著她,把她從身心崩潰的絕望中拉回來,死而復生。
再次遇到萊昂,她也掙扎過,也想過回歸現實,回歸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對婚外情也拿出了決絕的勇氣,但她噴涌的慾望就像被鎖在紙做的盒子當中,被萊昂的情感浪潮一浸透,就再也封鎖不住。這次她對偷情更加輕車熟路,千嬌百媚地迎合情人,偷情後也敢昂起驕傲的頭顱,給萊昂帶來從未體驗過的驚喜,萊昂被她迷住了,她卻與丈夫生活在謊言之中。其實萊昂對愛瑪也是真心喜愛,他對愛瑪比羅多夫有更誠摯的感情,只是更怯於付出,更看得清未來的利弊,在吸食盡了愛瑪的風情後,像羅多夫一樣,以前淹沒他的柔情蜜意,不斷呈現水位下降的趨勢,水底的泥沙已清晰可見。萊昂知道自己有迷倒女人的資本,知道遠處有更美的前途,更有地位的小姐等他俘獲。面對艾瑪的借錢求救,他選擇逃避,給艾瑪瀕臨破碎的美夢最後一擊後,他並未聽見心碎的聲音。艾瑪像一個泡沫包圍著這兩個情人,泡沫碎不碎,全在情人彈指一揮間,泡沫碎了,他們可以落到地面不痛不癢的繼續生活,而艾瑪就瞬間灰飛煙滅了。美麗女人的愛情悲劇往往就像這樣,她們雖然像泡沫一樣值得追逐,自帶光彩,卻是空心一個,不堪一擊。她們只留戀飄在空中的自由感,不願背負現實生活的沉重,不願改變角色,也不願變得堅強。
至於包法利,他不是完美的情人,卻是理想的丈夫,只是老實人,並非聰明人。儘管他的平庸乏味和碌碌無為,讓日子過得沒有生趣,但他卻最懂愛和責任的人。他努力維持著家庭的生計,辛苦在外打拚的全部意義,就是為了享受與妻子相守的歡娛。他至始至終都順從、相信、愛護妻子,不讓她操勞,努力討她歡心,全心全意守護妻子,妻子的一點點溫情,都能讓他受寵若驚。在摧毀愛情的狂風暴雨中,最冷酷無情的,最能連根摧垮的,莫過於借錢了。面對艾瑪的借錢,羅多夫的偽情原形畢露,萊昂帶著自私落荒而逃。而包法利,妻子為了情人讓他身敗名裂,徹底破產,他依然不願拿出憤怒面對妻子,依然在擔憂妻子的安危,依然願意愛她。在艾瑪服毒自盡垂死掙扎的時刻,他是世界上最痛哭流涕的靈魂。面對妻子死後債台高築的境況,他依然不願節省葬禮上的開銷,給妻子一個最體面的葬禮。當家產變賣得一無所有,他依然留下了妻子的全部遺物。
包法利的可憐,正體現在他的遲鈍上。直到妻子死後,他由於經不住思念打開了妻子的抽屜,才知道了兩個情人的存在。面對拋棄妻子的羅多夫,他極力遏制憤怒,卻不願歇斯底里,因為這是妻子愛過的面孔。他的軟弱和原諒加劇了他的可憐,讓情人都鄙視。最後,他死於傷心過度,思念過度,幼小的女兒淪落到去紗廠當童工。這場悲劇以小女兒的孤苦結局落幕。
像羅多夫、萊昂一樣的愛情,世界上數不勝數。像包法利夫婦這樣的愛法,彷彿不曾存在。但福樓拜卻將包法利夫婦的形象,刻畫得細緻入微,他們的心緒,情感,性格,對話,都被福樓拜用如椽之筆刻畫得細膩真切。散文詩一樣優美的筆調,生動形象的比喻,讓小說呈現出一種娓娓道來的意境。福樓拜以冷眼旁觀的全能視角刻畫人物內心世界,讓我們體味出包法利夫人一生中的三種愛情和一顆真心,讓我們在面對鏡花水月的愛情幻境時,更加願意腳踏實地的把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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