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興衰無常的歷史到平淡如常的自然
有人說Ludovico Einaudi的這首曲子就像我們的人生
「孩提時代的平靜幸福
青年時代的奮鬥和汗水
中年時代功成名就之後對於人生意義的困惑
年老時代對自己一生的回味和感悟
終於
在接近死亡的終點
收穫內心的安寧
回到最初的原點」
我說
這首曲子就像在柬埔寨走的這八天
白天於吳哥窟聽到久遠輝煌的迴響
夜晚於暹粒酒吧街看到紙醉金迷的狂歡
輾轉到金邊觸碰紅色高棉的罪痕
終於
在西哈努克的海灘上
等到一場平淡如常的海上日落
暹粒Siem Reap
>吳哥窟
我們買了吳哥窟的三天套票
第一天參加在klook上訂的「吳哥窟奇觀深度導賞」的一日游
在售票處買了票之後
第一站是小吳哥窟 Angkor Wat
世上最大的廟宇，也是一座水上都市
開啟「聽力臉」模式聽導遊講壁畫歷史
刻畫在牆上的是每種禁忌行為及其相應的懲罰措施，儘管風化和摧殘使其不甚明顯，但其神話抽象的表達依然至今在審判著一切生靈
聽導遊描述著許多人一面受著腐敗政府的不公平對待，一面內心堅守著宗教信仰的約束
這讓我懷疑：宗教信仰到底是為了內心平靜而不得不嚴格自律的約束，還是比道德捆綁還要殘酷的詛咒？
柬埔寨國旗。
藍色是君主，紅色是人民，白色是宗教。
被拉去一家餐廳吃完午餐後
第二站是塔布隆寺Ta Prohm
因作為《古墓麗影》的拍攝地而成為熱門參觀點
第一眼所望是成片的斷瓦殘垣和蒼天古樹
石壁上的青苔、殘石間的草木、陽光透過石頭堆砌的屋頂間隙灑落在殘缺的佛像石上
充斥著一股無可言告的神秘力量
400年的蒼天大樹蠻橫的生長於寺廟之頂，又像是為其提供了強大的保護。
第三站是巴戎寺Bayon
在吳哥城（Angkor Thom Complex）的正中心
著名的「高棉的微笑「就在這裡
周圍的石柱像古希臘聖殿外的保護
走進之後便被高棉的微笑環繞——
俯仰望去是一片四面佛 不同的表情 同樣的祥和
從層層的門中看到它，從遠眺的高處看到它，從石塔的交錯間隙看到它
從正面到側面，都是讓人感到祥和的微笑
據說這是最符合柬埔寨人面容的刻畫
門口的保護石像總是讓我覺得恐懼
有些是鷹頭蛇身，有些是面容已被摧毀模糊的石雕，有些是沒有了頭顱的守護神
最後一站是巴肯山Bakheng hill看日落
日落在5：45，由於觀看的最佳平台每次只限300人上去，所以我們從3：45就上山，然後蹲坐在沒有陽光的角落裡等2個小時
可能是當天霧氣太重，這場日落讓我覺得很失望
並且儘管遠眺能見到地平線，但卻被高大的樹擋住了一大部分
晚上回去後修了一組黑白吳哥窟圖，發現難以調出完全的黑 完全的白，也無法調出恰到好處的輪廓
吳哥窟的綠，需要置身於陽光下才能看得到
吳哥窟的石，需要伸手去觸摸才能讀得懂
而黑白照就像濾去了它的雜念，將它的靈魂誠實地表露出來，但不同的人，也會看到不同的靈魂
第二天我們選擇包一輛tuktuk車 游吳哥窟大圈
第一站是聖劍寺Preah Khan 在吳哥城的東北面
我們從西門進去，一路走到東門
從西到東的穿越，是跨越一個又一個的石門
左右兩側的斷瓦殘垣比昨天所見更加零散與不成形
攀延直起的古樹有著比昨日所見更加蠻橫的樹根
第二站是Neak Pean/Neak Paon
走過長長的湖上木板後，來到一個彷彿有星位布陣講究的水池
池中央的石建築據說是蛇頭，兩邊有守護神鵰塑以及水中棕櫚
（拍不出那方方正正布陣的神秘感，就不放圖了）
第三站是塔遜寺Ta Som
經常能看到這種沒有頭部而只有打坐下半身的殘石
放置在陰暗的角落或是兩道門間的石台上
陽光從被歲月砸開的縫隙中灑下
映照出佛光與厚厚的灰層
在寺後的樹林小道中
是在泥土裡爬滾玩耍的孩子
年輕的」畫家們「認真專註地畫著一幅又一幅千篇一律的畫作
不知道在這裡是否存在」創作「一說
但儘管是為了謀生而畫
如果內心沒有虔誠與熱愛
也是畫不出這樣的作品吧
希望這不是無價值的藝術
希望儘管千篇一律，他們仍能被稱為畫家
蒼天古樹在石窟之頂生長攀爬
繁雜樹根往石窟之內蔓延侵蝕
忽視不了石窟寺廟的溫柔和智慧
也抵抗不住樹木之美和其野蠻力量
這大概就是」佔有與保護「」寬容與給予「
第四站是東湄本寺East Mebon
這裡之前周圍是池水，這座寺就在東池中央
只是如今河水乾涸，只剩漫天黃沙
這是與之前不一樣的風格建築
沒有綠植，而是一片泥黃石堆砌成的古堡
門楣浮雕、門上畫紋：精緻的印證著這裡曾經因受到自然饋贈而不可一世的繁華
所以說興衰無常啊
最後一站是比粒寺Pre Rub/Prae Roup
曾經是皇室火葬場
通往火葬場是極高的樓梯，窄而高，彷彿是天梯的寓意
這大概是因為印度教有火化的意義，認為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往生
第三天我們租了單車去看兩個保存得比較完整的小眾寺廟
從市區騎到吳哥窟檢票口需要9km
第一個寺廟是豆蔻寺/喀拉凡寺Prasat Kravan
是一座保存得很好的印度教寺廟
站在一旁的大樹下望去，彷彿模型碉堡，小巧而宏偉
洞內的浮雕被保存得很好
不似第一天在小吳哥窟看到的壁畫那麼令人心情沉重
相反，這裡的浮雕有趣生動，在陽光下讓人輕快
又騎了1km來到斑黛喀蒂寺
剛到的時候正逢天色變暗
在石洞里穿梭彷彿經歷著一場歷史興衰的風雲涌動
>old market-night market-pub street
old market、night market和pub street三大熱鬧的區域幾乎是連在一起的
白天的old market和晚上的night market有著東南亞集市最典型的樣子——
隨處可見的小車賣著1$-2$的咖啡和milkshake
滿街店鋪都有著可以從5$砍價到2$的同款民族風情褲
還有各種批髮式的紀念品和千篇一律的畫作
曾經的殖民歷史給柬埔寨留下許多異域建築
為每天晚上pub street的燈紅酒綠提供了築夢的背景
然而當我從喧鬧嬉笑與音樂聲中去細看飲酒的每一個人
卻感覺：在這場為世界旅客營造的夢裡
許多人並沒有沉浸其中和享受當下
而是始終清醒
亦或是現實負擔太重而提醒著他們眼前的不真實感
>餐廳/酒吧推薦
1
Bell Restaurant
位於night market內
推薦芝士烤土豆 和 雞肉沙拉
2
Pizza Roma
位於pub street的一個丁字路口角落，在Cheers Club對面
推薦烤雞翅（在北方吃慣了原味、蜜汁和香辣味之後，對於這種有著獨特口味的雞翅實在是太有好感了！）
推薦pizzzzza（這大概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pizza，切開後流出芝士和豐富的餡料，用火爐烤出的pizza皮口感也極佳）
3
temple club
位於pub street街頭
Temple club有三層
感受街頭熱鬧和吃晚餐的可以選擇在一樓
玩桌游的可以選擇在二樓
聽駐唱歌手唱歌和享受天台夜色的可以選擇在三樓
點一杯Angkor Draft 躺在沙袋上
想起陶立夏說：「對於這個世界，只去觀看而不去理解是一種浪費。」
那一刻我覺得，始終保持清醒卻不去迷離和感知，是種自我懲罰。
金邊Phnom Penh
>夜班巴士
22：30
從暹粒開往金邊的夜班巴士
一片紅的車廂內，幾乎都是當地人
車廂里的構造是兩邊上下鋪
一個床位可以睡兩個人
4：00
抵達金邊。
>central market-night market
central market和俄羅斯集市
下午5點就關門了
狹窄潮濕的陰暗小道，賣著廉價服飾、生活用品、水果和金光閃閃的首飾
沒有什麼特色，不值得一去
night market
在一片小廣場上，賣廉價衣服的小攤販圍了外面兩圈
廣場中央的大舞台上有當地歌手在上面唱歌
舞台後的地上鋪上了大片的毯子，許多人坐在上面吃東西
可能是我們去得太晚而沒有看到很多美食車
覺得不是很值得一去
>監獄博物館/吐斯廉博物館
買票的同時租了中文講解器
一邊聽著紅色高棉的歷史 一邊置身於其中想像著當年發生的一切
如果沒有來過這裡，我不會對這段歷史有這麼深的了解和感觸，也不知這種親身置於歷史發生地所了解的事情，在我原來所處的地方能否用書與網路了解得到
因為換了一個政黨，所以柬埔寨曾經被安卡，即共黨統治時的反人道歷史得以被披露和紀念
而這讓我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在我們身邊
有著同樣沉重的傷痛，卻沒有人能夠站出來承擔責任
這場歷史中有太多的憤怒
有故事講到士兵因為無法與心動的女囚犯發生性行為而憤怒、鬱悶、煩躁
最終把自己的怒火轉化為對其施與殘酷的刑罰
我相信人內心都有無處宣洩的憤怒，在失去文明尺度時需要靠畸形的行為發泄
但人性中潛藏的這種原始的野蠻性實在令人恐懼
後來看到蔣方舟在《東京一年》里寫到：
「關於屠殺的一切，讓我不知所措，直接經驗與想像力的匱乏使我對其懷疑，不敢相信文明之下仍有如此野蠻的行為，而這種懷疑是危險的。只有直視人性異化的可能性，才能讓我對自己保持警覺。」
但是對自己保持警覺
也只能消除自己在「文明」「道德」「法律」失去教化作用時會異化的恐懼
而對於他人，我們也只能依賴於那些外在的教化了
2個半小時的參觀後
離開的路上和朋友聊起宗教在上帝與罪行這方面的關係
許多犯過罪行的人後來都信奉了基督教，是否信教的本質變成了功利的互給？
信教之人通過上帝允諾的原諒而內心得以安詳度餘生，而宗教通過教徒的信奉得以壯大其影響力。
一個人如果通過內心懺悔便可以得到救贖，那麼其造成的傷害要怎麼彌補？
就像有受害者這麼說過：
」我都沒有原諒他，憑什麼上帝可以替我原諒他。「
上帝是否有資格替受害者寬恕？
想起曾經看過的電影Brideshead Revisited
前半生因為嚴苛的宗教束縛而痛苦不堪的父親在中年之後終於得以看開並擺脫
卻在死時畫下了十字，不知是屈服於牧師與家人的懇求，還是諷刺——
生時可以不靠上帝的力量生活，死後卻反倒是不相信自己生時所依賴的信念。
西哈努克Sihanoukville
離開了處處浸染於歷史興衰史的暹粒
和努力擺脫歷史羞恥感的金邊
我們來到了一座被比歷史更強大的東西支配的城市——自然
關於在西哈努克，我也記錄了這麼一篇——
想起那個下午坐在沙灘上
眯著眼盯著太陽一點點下沉
我可能在期盼著它消失於地平線之時能帶給我壯麗的一瞥
但就像每一天每一個我毫無感觸的落日時分
這場日落實在是平淡得我還沒有等它完全結束就離開了
如果柬埔寨對於歷史的詮釋帶給你太多無法平復的心情
那你離開前一定一定要找時間來趟海邊的西哈努克
平淡如常的自然自會平復你的心情
無常的歷史啊
就是每一天每一個我們毫無感觸的落日時分
整理於旅途日記
寫於2018年2月20日
TAG:菜頭和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