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疼痛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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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win" In the Wind

感動世界的12首歌

Various Art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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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家自己做的年夜飯。7個熱菜里居然只眾籌了2個，最受歡迎的還是我做的家常菜。

一桌，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小姨、妹妹，共六人，這是從我兒子的視角看的，他被派往伯伯家，陪奶奶一起過年。

外公掙扎著上了輪椅，跟大家一起坐在餐桌前，但是沒辦法把腿塞到餐桌下，拿碗和舉杯，都只能由別人一樣一樣遞到手上。他吃得很少，小半碗米飯，一點青菜，一點鴨肉，只有對我做的土豆主動伸了筷子。此外就是他新近迷上的酸奶。

外公照舊很沉默，加上生病，他注意力的半徑更是沒有超出自己的手臂。他無言地舉了舉杯，大家祝他健康。「新年快樂」，是這日例行的套話，竟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餐桌上的亮色是妹妹。她不但期末考試得了全優，考場上還有餘力做智力輸出，讓同桌抄了她的試卷。她的同桌是全班最調皮的男生，每天在她的課本上亂寫亂畫，放學時用桌椅把她的出口攔住，她需要突破重圍。據說她是該同學唯一不找老師告狀的同桌。妹妹說起來，繪聲繪色，邏輯強大，而且三個字的姓名，姓被拉得老長，自帶喜感，大家都學她，場面十分喜劇。

一桌人笑得前仰後合。只有外公的表情毫無波動，似乎這樣的熱鬧與他無關。

飯還沒吃完，外公的腿就疼了起來，在輪椅上幾乎要坐不住了。他把頭向後仰著，眼神緊張，或者很疲倦地閉上。

從輪椅回到床上，又是一場戰鬥。先把他劇痛的右腳從踏板上拿下來，把踏板收起；再把他能受力的左腳放下；提示他左腳著地，然後把他上半身抱起，移到床上。一般到這一步，他會爆出哀聲。有時候我覺得，這更多是缺乏安全感，因為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生怕跌倒或引起疼痛，而事實上，支撐力和穩定性都是有把握的。

從坐姿到躺下，也要哀嚎幾分鐘。

當然，對於疼痛的盛宴而言，這都只是餐前的開胃小菜。

外公對電視節目沒有任何興趣，但在這樣的時刻，春晚不僅是拯救無聊的背景聲，還成為一個計時工具。

大約從黃渤出場開始，外公經歷了第一次高頻率的疼痛，間隔約10分鐘，每次持續8-10秒。他只能呼號，說：我痛啊！我痛得受不了啊！

而我們只能看著。從小眼睛的林永健，到大肚腩的非洲大媽。

間隔期間仔細詢問，就是右腿，不是骨頭痛，不是神經痛，是肌肉痛。

他哪裡有肌肉啊，皮膚與骨頭之間，只有摸上去像絮狀的組織。

春晚的畫面似乎也是絮狀的，歡樂和祝福都顯得無比空洞。出於禮貌，我給所有的拜年微信都做了沒心沒肺的統一回復。

我又給他吃了一片鹽酸曲馬多緩釋片。他意識尚清楚，問，這是不是規定要吃的？意思是不要多吃。肛門也給了一顆雙氯芬酸鈉栓。藥效一時還沒有產生。他的疼痛持續到凌晨2點，然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