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死進諫慈禧被殺，到底值不值、傻不傻？
文｜陳卿美
在中國歷史上，一直有「死諫」的說法。文官死諫，武官死戰。死諫，貌似就是文官的天然使命。為了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惜得罪皇帝，甚至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進言，這種精神實在是可貴。在清末，也有這樣的文官。他就是袁昶。他冒死進諫，要求懲治挑釁洋人的義和團，誰知最終落得被殺頭的下場。為此付出生命，真的值嗎？他到底傻不傻？
1899年，義和團運動蔓延到北京。燒教堂、殺洋人、連同二毛子一起殺。二毛子也就是信奉天主教、基督教的中國人，或是給外國人跑腿辦事的中國人。一時間，北京喊殺聲震天，外國人個個自危。最後發展到了打砸搶，火燒前門一條街。整個京城烏煙瘴氣。八國聯軍從天津大沽口登陸，揚言要進京平息騷亂。
形勢危急，以袁昶為代表的大臣多次緊急上書朝廷，要求「奸民不可縱，使臣不宜殺，外釁不可開」。意思很簡單，不能縱容義和團殺戮外國人，更不要挑釁外國，否則極易遭到報復。那時，朝廷內也是亂作一團，不停開會討論。每次開會，袁昶都力陳義和團危害。
袁昶像
當著慈禧的面，袁昶慷慨陳詞。他說，義和團的邪術根本不可信，這樣人成不了事。而且，挑釁外國，殺外國人也是違反國際法的。袁昶再三要求，懲辦義和團肇事者，同時，也要追究朝廷內部分大臣支持、慫恿、甚至煽動義和團鬧事的責任。
後來，袁昶又再次上書，要求懲辦肇事大臣。他也真不含蓄，直接點名，這些人就是徐桐、剛毅、啟秀、趙舒翹、裕祿、毓賢等人。這就是直接得罪人了。但袁昶也說，只要殺人了這些人，自己寧願賠死。由此可見，袁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死諫到底。但問題是，殺了這麼多人，自己一人賠死，人家覺得肯定不值，憑啥我們死這麼多人，你就死一人。
這份奏摺直接惹惱了徐桐等人，他們殺心頓起。幾個人經過密謀後，命人將袁昶以商討國事為名騙出家門，然後直接將其逮捕。兩天後，刑部尚書趙舒翹就將袁昶處死。連同他一起處死的還有袁昶的好友許景澄等四位大臣，他們也是袁昶支持者。
這些人處死袁昶後才上報慈禧，慈禧也不是很驚訝，因為她也非常反感袁昶。後來，慈禧乾脆對諸大臣說，袁昶時常妄奏，如此亂政純屬大不敬，該殺！
就這樣，袁昶被殺。沒有了袁昶，主戰派更是肆意而為，尤其是向十一國宣戰後，他們更是煽動義和團、清軍襲擊外國大使館，殺洋人。德國大使克林德就是這樣被殺的，日本大使也曾被剖心挖肝。八國聯軍直接殺到了京城，慈禧與光緒撒丫子跑西安去了。
雖然後來光緒給袁昶等人平了反，但袁昶死諫的精神卻消失了。殺了再平反，這也是很多專制政權一貫的手段。那麼問題來了，袁昶傻不傻，他的死值得嗎？
如果從文官死諫的歷史傳統來看，袁昶在國難當頭之際，冒死死諫，不惜賠上性命以挽救國家命運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如果說他有點傻的話，那麼一個國家需要這樣堅持真理的「傻人」，只有這樣有氣節的「傻人」多了，國家才有希望。
在八國聯軍殺進北京前，慈禧與光緒開過無數的會，除了主戰派與主和派袁昶等人都堅持己見以外，很多人採取了默不作聲，或是見風使舵的策略。他么看慈禧的臉色，看後黨與帝黨鬥爭的形勢，哪邊風硬就傾向那邊，或是兩面討好，兩邊都不得罪。不站隊，或許可以明哲保身，但一個沒有立場的文官，誰也瞧不起。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袁昶等人又是傻的。比如，袁昶認為，義和團挑釁洋人，將會導致洋人瘋狂報復、對國人大屠殺，甚至會有亡國的危險。袁昶死諫的原因就是要保衛國家，避免亡國。其實，這點來說，袁昶未必又太幼稚了。作為一個朝廷高官，竟然不懂洋人。如果是倒退到1840年，袁昶有這種想法也許很正常，因為初次面對洋人的侵略，難免不知洋人的動機。但袁昶那時是1900年，中國與洋人打交道已經六十年。包括李鴻章等人早就摸清了洋人的門道，那就是洋人對滿清的政權不感興趣，只希望通商賺錢而已。火燒圓明園就已經預演過一遍。可惜，袁昶臨死也沒有看清這點。後來事實也證明，八國聯軍並沒有推翻滿清政權，大清國沒有亡，中國更沒有亡。從這個角度來說，袁昶的死不值。
再者，袁昶的死諫保衛的是國家嗎？其實不是，他作為一個傳統知識分子，一個漢人，他要捍衛的仍是滿清政權。可悲的是，他還背上了「漢奸」的罪名。他愚昧的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保衛一個搖搖欲墜、腐朽墮落的滿清政權。從慈禧對他的眼神、從朝廷向十一國宣戰就能看出這個政權的無藥可救。至於前幾十年的衰敗就更不用說。袁昶死後11年，清朝土崩瓦解，如果袁昶知道自己拚死捍衛的滿清最終是這個結果，不知道他是否後悔。
袁昶是傻的，傻的是過於愚忠，既沒有看清國際形勢，也不懂洋務，還分不清國家與政權。他以為保衛滿清就是保衛國家，這對於一個三品官來說，就是笑話了。
同樣是不惜赴死，譚嗣同的死就比袁昶好很多。或許袁昶不傻，但他的死真的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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