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謎世界裡遨遊

最新 02-20

「平生無所好，見此心依然」，我一生中最鍾情、最持久的業餘愛好，當屬燈謎無疑。

第一次涉足燈謎大約在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過年期間的一天，誤打誤撞走進縣城的工人俱樂部，打量滿屋懸掛的謎條，懵懵懂懂，腦子一片混沌。突然一條謎讓我眼睛一亮：「旭日（打一地名）」。因為剛隨母親從祖籍地浙江東陽回來，「東陽」兩個字便不由自主地從腦中蹦出，我興沖沖跑去兌獎，可謎底揭曉卻是「丹陽」。正困惑中，主持人叫住我，「小同學，你猜的『東陽』也算對」，說完遞給我作為獎品的一塊糖。首戰告捷，從此我便與燈謎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的故鄉皖南小城一直保留著過年猜燈謎的民俗傳統，每逢謎會，工人俱樂部或者文化館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初涉謎壇的我，聞有活動必定參加，每次赴會必有斬獲，著迷之中，水平日漸提高。

燈謎會場掛滿謎條

猜謎能夠增添樂趣、擴展知識、啟迪智慧。早年間看到的許多佳謎至今無法忘卻，如成語謎「桃花潭水深千尺」猜「無與倫比」（注1），成語謎「問君能有幾多愁」猜「對答如流」，字謎「自小在一起，目前少聯繫」猜「省」字，都屬謎中精品。這些謎膾炙人口，雅俗共賞，你會讚賞它們信手拈來之巧，你會臣服它們天衣無縫之精，你會感嘆它們渾然天成之美！猜射並鑒賞一條好謎，如同把玩一件古董，愛不釋手；如同品嘗一道佳肴，美味綿長。

歷史的誤謬使我30歲才考入大學，「望崦嵫而勿迫，恐鵜鴂之先鳴」，那是一個爭分奪秒挽回損失的歲月。我在奮發苦讀的同時，依然沒有丟掉燈謎愛好，在學校發起組織了燈謎社團。社團規模不大，十多個人，每周一次例會，把各自搜集到的謎語拿出來賞析。後來大家學會制謎，還學會為既定的謎底倒制謎面，這被稱為「與虎謀皮」（注2）。猜謎、制謎、賞謎、品謎，以謎會友，切磋謎藝，不亦樂乎。大學的幾次大型燈謎會猜活動都是由我們社團組織的。

在我濃郁興趣的熏陶下，不僅愛人，連年近七旬的老爹和六七歲的兒子，全都愛上了燈謎。上世紀80年代初，我隻身在外求學工作，過年回家，一個必修課便是率領全家人去縣文化館猜燈謎。祖孫三代齊上陣，成了燈謎場上的一道獨特風景。

1980年代初，夫妻二人在縣城文化館院內猜燈謎?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每次猜謎，我們夫婦倆是專挑二等獎以上有難度的謎來猜，每次也都是收穫豐厚、戰果累累。還記得幾條猜過的一等獎謎：「零落成泥碾作塵（成語）」，猜「一敗塗地」；「愚公移山（學科名）」，猜「遺傳工程」；「到（捲簾格，商家招牌）」，猜「應時名點」（注3）。謎做得精妙，角度刁鑽，不落俗套，猜中之後必然搏得一片喝彩。某年的一條特等獎謎「黃山（驪珠格）」懸掛二日，無人問津，我咬定青山不放鬆，終於一舉攻下，謎底是「名勝五嶽」（注4），記得特等獎頒獎是在炮仗聲中進行的。

兒子每次跟到猜謎現場絕不是來看熱鬧的，他4周歲直讀二年級，早就是小縣城的小名人了。其時他已經快小學畢業，一些簡單的字謎完全可以獨力猜中，實踐長真知，他日後的至高謎藝就是從這裡起步的。

1983年央視春節晚會猜燈謎的獎品

在蕪湖工作的兩年時間裡，《蕪湖報》副刊為我開設了一個小專欄，介紹燈謎知識和謎壇趣聞軼事，並刊發自製燈謎。1983年春晚剛過，《蕪湖報》上便刊登了我的小文「春節電視燈謎淺析」。

難忘1989年元宵節，我們一家三口加入合肥市代表隊出席了「漳州首屆中華燈謎藝術節」。這是一次燈謎界的盛會，全國各地幾百號燈謎愛好者雲集漳州，連台灣、香港一些著名的謎家也都悉數到場。一家三口同為代表已屬稀罕，小小少年的出現更是引人矚目，兒子那年13歲，已經就讀高二。最閃光的當然還是藝術節中燈謎會猜比賽，首次登場的合肥隊獲得了異乎尋常的戰績：團體總賽第三名、制謎團體賽第二名。「與虎謀皮」賽事中，兒子臨門一腳、超常發揮，為謎底「嗦」字謀得了一張漂亮的虎皮（謎面）：「橋下殘紅變畫中」（注5）。不僅製作手法新穎，而且謎面充滿詩情畫意，與謎底扣合嚴謹。他最終獲得制謎個人賽第四名，這成了會上的一個熱門話題，為藝術節增添了精彩花絮。連續多日，中央、地方以及港台的多家電台、電視台、報刊，對這場盛大藝術節的報道中，有一條必不可少的內容，便是13歲的少年參加了藝術節並在謎賽中獲得佳績。

1989年，一家三口參加漳州中華燈謎藝術節

現代燈謎的發展，主要表現在燈謎的製作技巧較之以往更加豐富多樣、更加艱難高深。由於網路的發展與普及，由於人們文化修養和智力水平的普遍提高，年輕的燈謎愛好者不願墨守成規，拒絕平凡低淺，他們給燈謎注入了新材料、新方法、新工藝，把傳統的蛋糕做得更加繁複、更加精緻、更加時尚。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從兒子的身上就可以了解到現代燈謎發展的態勢。兒子自漳州燈謎節後，謎興日增，謎藝大長，現今他的制謎、品謎水平已當之無愧地排於全國前列。除了創作大量新巧、奇趣、高質量的燈謎外，他還做了兩件大事值得留於記載：一是開風氣之先，早在2007年就率先開發了一款網路《燈謎搜索系統》，內含3萬多條燈謎，具有分類、猜射、查詢、擴充等多項功能；二是完成了一本風格獨特、品味高雅的燈謎專著《二十四謎品》，書尚未付梓就已在燈謎圈內產生了很大的反響。兒子對待燈謎的態度是玩物不喪志，他分身有術，忙裡偷閒，才得以完成以上事情。

《二十四謎品》第一品典雅之題頭詩

熱愛燈謎的群體並不大，而現代燈謎的發展將這個群體又分成了兩撥。一撥是普通的燈謎愛好者，他們喜聞樂見於大眾化、通俗化的現場活動；另一撥則是謎壇的高手們，他們熱衷的是高端化、新奇化的網路交流。對於普通燈謎愛好者來說，猜射那些新型的燈謎，往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高手們則是在「秒殺」之間一爭高下。但凡有群眾性的謎事活動，謎壇高手們除非自己是組織者，否則是不屑於參與的。其實想想，這種現象也是普遍存在的，文藝門類林林種種，每個門類里喜愛的人群大體都會分成兩類，一類是普及型，一類是提高型，後者陽春白雪，前者下里巴人。然而再怎麼分，他們終究還是同一個圈裡的人。

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不，小孫兒也跟上來了。4年前他7歲起步跟著爸爸學猜謎，如今已達到一定水平，「小荷才露尖尖角」，在北京市燈謎協會裡已受到爺爺叔叔們的青睞了。

方寸之間，自有天地，謎里乾坤，奇幻無窮。在燈謎世界裡遨遊，其味也津津，其樂也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