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一半理想,一半人生

一半理想,一半人生

留七分正經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一半理想,一半人生

不思量,自難忘,荒郊新墳,無處話凄涼。

又一個親人,就這樣走了,從此天人永隔,一別永訣了。2017年,先是阿婆故去,悲傷還沒有來得及化解,剛剛年過半百的舅舅又匆匆結束了坎坷的一生,撒手人寰。

2010年初春,阿爺去世,有生之年第一次,最親的人就那麼真實的從生命里消失不見,尚不懂事的我,還在說些什麼生老病死自然規律之類的屁話自我安慰,直到後來,遇到好多事,想起他說過的話,翻看那些舊書本,看見他寫的字,喝醉了酒,要給他打電話,那幾個數字還是那麼熟練的按出,在撥出的瞬間卻忽然反應過來,他早已不在……難過的無法呼吸。

2017年初冬,天氣已經冷了起來,比天氣更冷的,是阿婆去世。每個周末回家,首先要去小叔家(老房子)見見阿婆,哪怕只是一眼,一句話,甚至不說話,都可以,心是安的。夏天時曜曜剛會笑,見了阿婆,總是笑得合不攏嘴,阿婆說「看樣子我還不歿哦,你看娃娃給我笑得!」,阿婆高興,我們更高興啊!阿婆一向健康,所以也相信她還能再陪我們幾年,可是,忽然就病倒了,然後就再也沒能站起來,直到離世。以後的周末,回家的時候也常常會去小叔家,路走到一半,然後猛然想到阿婆已離去。如此三番,卻總是會忘記阿婆已不在這個事實。

前幾天,大舅去世,接到消息,如晴天霹靂。大舅卧病近一年,時好時壞,進入冬季就忽然病重了起來,然後看大夫,信迷信,但還是沒有什麼卵用,大舅還是撒手而去,留下年幼的表弟妹,從此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沒有一個指引的人。多舛的命運是一條河,大舅勞苦一生,算是解脫了,可是留給活著的人,卻是無窮無盡的悲痛。大舅年輕時是一木匠,心靈手巧。睹物思人,家裡的窗子、炕桌、柜子等等都是大舅親手打造,如今物是人非,傷痛無以言表。

一直在說,喪親之痛,遠勝切膚。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參加大舅的喪葬儀式,墳前,有三顆白楊樹,已經有一抱之粗了,小舅介紹說,是在外公去世之前親手栽種。這時候,一下就想起了歸有光《項脊軒志》里說的:「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大多時候,對於親友的離世,尚能理智對待、風平浪靜。只是在其後,某個時刻、某個場景,看見一個身影彷彿的人,恍惚之間覺得就是某某而又立刻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瞬間就淚流滿面了。那種深深藏在心底的悲傷返還到心頭的時候,才發現,堅強的表面下,其實有一個脆弱的靈魂,已經千瘡百孔、不堪一擊。歲月流淌,總有一些時候,不經意想起他們,便有悲傷,哪怕我正在一堆開懷大笑的人群中,哪怕是在晴空萬里之下,哪怕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人們都已經把他們淡忘,那種突然而至的悲傷仍會排山倒海,壓過心頭。總以為死是個很沉重很宏大的問題,經歷親人離世,才發現死亡就像一個儀式,耗盡一生去等待的一個儀式,完成儀式也就完結了人生。然後慢慢切斷與人世的聯繫,慢慢消逝於一些人的記憶里,而另一個世界的影子也會隨著記憶的湮滅而消散。

這麼多年以來,親友離世的消息不絕於耳。以前多是某某的爺爺、奶奶去世了,如今卻漸漸變成了某某的父親、母親去世了……這種變化,讓人害怕!20歲過後,就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明明記得是2016年剛剛開始,卻馬上就到2017年了,而事實卻是2018年已經開始了。就像我們終於加上了童年玩伴的微信後,卻發現他們不是叫你給孩子投票就是給朋友圈點贊或者做了微商,想要再聊聊當年的那些故事,卻完全不知道怎麼開口,再也沒辦法向彼此敞開心扉了,這怎能不使人悵然若失!就像當年學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曾經認為朱自清先生的眼淚很矯情,但當歲月的刀片刻進自己的生活、生命,才終於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輕,才知道朱自清先生眼淚中的心酸與慚愧的重量。教學生學習莫懷戚先生的散文《散步》時,也才終於懂得了學生時代無甚感覺句子:

我和母親走在前面,我的妻子和兒子走在後面。小傢伙突然叫起來:「前面也是媽媽和兒子,後面也是媽媽和兒子。」我們都笑了。

後來發生了分歧:母親要走大路,大路平順;我的兒子要走小路,小路有意思。不過,一切都取決於我。我的母親老了,她早已習慣聽從她強壯的兒子;我的兒子還小,他還習慣聽從他高大的父親;妻子呢,在外面,她總是聽我的。一霎時我感到了責任的重大,就像民族領袖在嚴重關頭時那樣。我想找一個兩全的辦法,找不出;我想拆散一家人,分成兩路,各得其所,終不願意。我決定委屈兒子,因為我伴同他的時日還長。我說:「走大路。」

但是母親摸摸孫兒的小腦瓜,變了主意:「還是走小路吧。」她的眼隨小路望去:那裡有金色的菜花,兩行整齊的桑樹,盡頭一口水波粼粼的魚塘。「我走不過去的地方,你就背著我。」母親對我說。

這樣,我們在陽光下,向著那菜花、桑樹和魚塘走去。到了一處,我蹲下來,背起了母親,妻子也蹲下來,背起了兒子。我的母親雖然高大,然而很瘦,自然不算重;兒子雖然很胖,畢竟幼小,自然也輕。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穩穩地,走得很仔細,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這個冬天,風比以往多,比以往大。我走在肆虐的風裡,忽然有些明白:其實,季節的寒算不了什麼,真正無法抵禦的是那些在心海里泛濫成災的寒。林海音說:「爸爸的花兒落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是啊,終究不再是小孩子了。

有些事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它們不能變成語言,它們無法變成語言,一旦變成語言就不再是它們了。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它們的領地只有兩處:心與墳墓。

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葉一樣,在我生命的秋風裡,從黑暗中飄轉進明亮,從明亮中逃遁進黑暗。在明亮中的,我看見他們,在黑暗裡的我只有想像他們,依靠那些飄轉進明亮中的去想像那些逃遁進黑暗裡的。我無法看到黑暗裡他們的真實,只能看到想像中他們的樣子——隨著我的想像他們飄轉進另一種明亮。

——史鐵生

佳思忽來書能下酒 俠情一往雲可贈人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浮生微夢 的精彩文章:

幾度春秋逝,漫對渺渺長空

TAG:浮生微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