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壯歌》全集連載—上冊 兩次大調防、兩次大考驗
兩次大調防、兩次大考驗
張樹林
戰爭年代，作為戰爭的主體一軍隊，行軍、打仗，是經常發生的，那時部隊的武器裝備簡單一」小米加步槍」，也沒有什麼牽掛，一聲令下，打起背包背上於糧，打起槍就出發和平年代就大不一樣了，不僅武器裝備複雜，小家務，小倉庫罈罈罐罐也逐漸多了起來，不僅機關是這樣，連隊同樣如此尤其是幹部家屬隨軍，行動起來麻事就更多了，回顧以往從抗美援朝部隊回國駐進營房以後，基本上沒有什麼調動，特別是守備部隊，就更加穩定，然而，瀋陽軍區守備三師，卻在上個世紀60年代，在不到一年時間裡，就異乎尋常地進行了兩次大調防，這在和平年代裡，就全軍而言也是罕見的。第一次大調防(確切地說是換防)，是從丹東市的東溝縣，庄河縣，調至大連市的金縣，時隔不到四個月，又進行了第二次大調防，是從遼東半島黃海之濱，調到內蒙古大草原。
兩次大調防，千軍萬馬，又是徒步行軍，又是摩托化開進，安全地、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做到上級滿意，兄弟部隊滿意，人民群眾滿意，實踐證明，守備三師是黨和人民值得信賴的部隊，我當時作為政治部的宣傳科長，自始至終經歷了兩次調防工作，並參與了師黨委有關會議，從中學到很多東西，受到很大教育，得到很大鍛煉，也有很多的感受。
第一次大調防
1968年下半年，席捲全國的「文化大革命」，發展到了非常時刻。派性鬥爭突起，有些地區愈演愈烈，形勢嚴峻。部隊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地方上的派性鬥爭，侵襲到了部隊，少數部隊已經受到嚴重影響，趨勢日益明顯。黨中央毛主席審時度勢，及時發出了部隊不能在一地駐久了的指示，全軍深入開展反對派性的正面教育，自覺抵制派性侵襲，部分單位進行了換防調動，如大家所知道的瀋陽軍區四十六軍與濟南軍區六十八軍的對調，還有後來的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這一戰略性舉措，不僅穩定了軍隊，而且有利於地方克服派性，穩定全國的政治局勢。我們守備三師，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調防的。這次調防，實地距離並不遠，不過百八十公里。但是它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廣州部隊調防的經驗，除武器裝備和個人行裝外，其餘全部「家產」，都要交給接防的兄弟部隊，「一口豬不殺，一個蛋不吃，一尾魚不抓」。
由於換防部隊雙方物質方面的不對等，而且貧富差異很大，便產生了物質利益方面的突出矛盾：有的要吃虧，有的得便宣，給思想政治工作帶來很大壓力。好在三師部隊有這方面思想根底，他們經歷過長期艱苦生活的鍛煉，不怕過窮日子，哪怕換防的兄弟部隊啥也不留下。全師指戰員，在學習毛主席的調防指示中，算了一筆賬：假設所有的換防部隊都要把自己的全部「家產」帶走，那將需要多少運力?將會給國家和軍隊造成多大的負擔和浪費?反過來，又將給軍隊給國家節省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為了把這次調防工作徹底做好，師黨委決定在全師進行一次發揚共產主義風格的政治思想教育，號召廣大指戰員為接防的兄弟部隊提供良好的便利條件，「寧『肯自己難處萬般，也不讓兄弟部隊一事為難」。在做好思想教育的基礎上，全師開展了清理小家務，登記大家產的工作，不打埋伏，不打折扣。幹部戰士、職工家屬一致表示：「一定要交出風格，交出團結」。正當全師上下忙忙碌碌做調防移交準備工作的時候，不知哪裡來的小道消息，在連隊傳得沸沸揚揚，神乎其神。說與我們換防的部隊打埋伏、設小倉庫：讓「毛驢坐上救護車」，「大肥豬吃上酒饅頭」，等等。一時間對部隊影響很大，干擾著調防工作的順利進行。有些不明真相的幹部戰士，甚至包括個別領導同志，思想上產生動搖，影響了部隊調防的情緒。師黨委發現這一苗頭立即召開會議，統一思想，穩住陣腳。上級機關發現這一現象後，也及時派工作組下來做工作，讚揚三師高風亮節，準備充分，希望把風格發揚到底，不能搞「半斤對八兩」，絕不能半途
而廢。「不管換防部隊做得怎樣，我們一定堅持自己的做法不動搖」，這是師領導向上級工作組的表態，也是對全師部隊提出的明確要求。
陽春4月，艷陽高照，氣候宜人。經過深入思想動員和艱苦細緻的思想政治工作，在做好各項準備工作的基礎上，全師部隊於4月初陸續開始了拉練式行動。遠遠望去，只見丹庄公路上一隊隊戰士，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下，迎著微微海風，雄壯整齊地由東向西行進。他們臉帶笑容，高唱戰歌，彷彿在心裡上打了一個大勝仗。八團四連在連長劉懷英的領導下，幹部戰士一個個興高采烈闊步前進。這個連隊過去曾是後進連，通過這次調防教育和思想整頓，連隊面貌煥然一新。該團八連的同志們更是心潮澎湃，思想激動。他們告別了與連隊官兵建立起生死之交的大鹽場(一個小漁村)的父老鄉親。
那是1967年的冬天，八連駐地大鹽場的老百姓，趁大海退潮時「趕海」，突然海風驟起，海潮高卷，霎時間，幾十名老鄉被困在海水中，八連的同志們聞訊跑步趕到現場，只見老鄉們哭天號地與海浪狂潮作拚死博斗。他們奮不顧身地跳入海水，把已經凍僵了的群眾一個個救上岸來，八連榮記了集體三等功。現在他們雖然離開了大鹽場，但是戰士們的心，水遠和漁民的心連在一起。
部隊離開營區之後，師首長分頭到各團駐地，再回首看看戰士們曾經住過的家園。政治部劉鏡主任帶我到守備七團營區走了走，轉了轉。整個營區就像部隊沒有離開一樣，只是沒了歌聲。室內室外，乾乾淨淨，各種準備移交的物資擺放有序豬圈裡的仔豬活蹦亂跳，一尺長的大肥豬，有的卧在地上，有的翹頭等待新的主人到來。家屬大院，更是井然。像往常一樣，各家自養的雞鴨都關在籠子里，廚房收拾得利利落落，小爐灶里填滿了劈好的引火柴。真正實現了師黨委提出的「讓兄弟部隊放下背包就能睡覺，劃根火柴就能做飯」的要求。當然也有個別人做得不盡人意的地方。比如調防完了以後，發現有這樣檔子事：有個家屬把自己養的兩隻母雞偷偷帶到了新駐地。這位家屬後來在家屬大會上，作了自我檢查，檢討自己私心太重。但這次調防，整個部隊表現出來的高尚風格，是應當充分肯定的。
第二次大調防
這次調防與第一次調防不同，帶有戰爭背景，是戰備調防。如果說第一次調防是對幹部戰士物質利益考驗的話，那麼這次調防則是生死攸關的考驗。
大家知道,1969年的初春之際，在我國東北黑龍江省烏蘇里江上，發生了震驚世界的所謂「珍寶島事件」。世界上兩個社會主義國家，反目成仇，在這個小島上發生了本不該發生的激烈槍戰。當時的蘇聯領導人野心膨脹，秉承沙皇俄國的衣缽，出於國際冷戰的需要，與美國爭相稱霸妄圖把我國納入它的勢力範圍，在我國東北邊境，陳兵百萬虎視眈眈，戰爭有一觸即發之勢。「珍寶島事件」只不過是一個信號。深受帝國主義侵略之苦的中國人民，怎能容忍這種被侵略的歷史重演。毛主席審視歷史，高瞻遠矚，在黨的九屆二中全會上，發出了吐列毛杜地區要設防的指示。
吐列毛杜，是我國內蒙古自治區科右中旗的一個小鎮。毛主席指的吐列毛杜地區，指的是北起阿爾山，南至烏蘭哈達一線的整個防區，位於大興安嶺南麓，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歷史上蘇聯紅軍出兵東北，其西線的右路大軍就是從這裡經過的。當年蘇軍集群坦克經過時碾壓的履帶印痕至今仍清晰可見。派兵堅守這個地方不僅對於保衛整個東北地區有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對於捍衛我國首都北京的側翼安全，也至關重要。
瀋陽軍區領導再三研究，決定調守備三師來擔此重任。守備三師雖然組建時間較短但就當時來說，守備三師具備三個有利條件：其一，守備三師戰鬥骨幹多，在師、團、營三級領導班子中，幾乎全部是戰爭年代入伍的同志：其二，守備三師的武器裝備強，人員編製齊全，兵器配備當數一流；其三，守備三師有長期執行海防守備任務的經驗，擅長軍民共建、軍民聯防。當守備三師接受任務的時候，全師部隊從上至下群情振奮他們感到上級黨委把這樣的光榮任務交給三師，這是對我們的莫大信任。緊接著就是在部隊中進行廣泛深入的戰略教育：組織部隊聆聽珍寶島自衛反擊作戰事迹報告：向幹部戰士宣講「愛輝條約」，揭露控訴歷史上沙皇俄國侵略我國，侵佔我大片領土的罪行：師團電影隊深入基層映「珍寶島事件」的電影紀錄片。當戰士們在電影上親眼目睹蘇軍在烏蘇里江上，打翻我漁船、掠搶我漁民、撕毀我漁網的情景的時候，無不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他們一邊看電影，一邊振臂高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打倒蘇修！」禮堂內、操場上，響亮的口號聲此起彼伏，戰士們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向邊關與敵人大打一場。連隊的板報牆報，也展開熱烈討論。決心書請戰書，紛紛交到各級領導手中。調防前夕，師領導考慮到部分同志工作的需要和身體健康，確定一些同志留在後方留守工作，但是這些同志堅決不同意留下。他們有的寫血書，有的絕食，以此表示決心。師政治部幹事夏南山為了要求上前線，竟然兩天不吃不喝。經過領導再三做工作，這才勉強同意留下。
經過充分的思想準備、組織準備和物資準備後，全師部隊開始行動。旅大市革命委員會、駐連部隊陸海空三軍代表，在師部駐地舉行隆重的歡送大會。旅大警備區鄧岳司令員到會講了話，師政委宿秀起代表三師的全體官兵表態。會後舉行午宴旅大市領導和警備區領導頻頻舉杯，為三師官兵壯行。
公元1969年7月21日，滿載將士們的第一列火車鳴響長笛，冒著突突的黑煙、白氣，緩緩駛出師部駐地亮甲店車站拉開了全師第二次隆重的調防序幕。車輪滾滾，宛如黑色長龍的軍車，急速前行，從祖國的黃海之濱駛向內蒙古科爾沁大草原。
師機關、直屬部隊於7月23日順利到達內蒙古邊防重鎮—一烏蘭浩特。當地黨政機關和人民群眾舉行隆重的歡迎大會。科右前旗的領導和師長原春田分別講話。飽受舊社會奴役
之苦和「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幫」摧殘的蒙古族群眾，載歌載舞歡迎守備三師部隊的到來。他們到處傳誦著守備三師是瀋陽軍區的正規部隊，是毛主席派來的隊伍。戰士們聽了，內心充滿自豪，非常高興。一個個臉上流露出喜悅，眼裡閃動著激動的淚花。最振奮人心的動人場面，還應該說是自行火炮團的摩托化開進。全團80餘輛自行火炮和保障車輛，從烏蘭浩特出發，途徑六戶，一直開往突泉縣城。在100多公里的沙石路上滾滾向前，像條鋼鐵巨龍，前不見首，後不見尾。履帶捲起的塵土，夾著排氣管噴出的濃煙，揚起一丈多高。遠遠望去，像是一堵蜿蜒巍峨的堅固城牆橫亘在草原大地上。震耳欲聾的鐵甲轟鳴聲，將草地上的羊群、牛群和馬群嚇呆了。沿途的農牧民，哪裡見過這般雄偉壯觀的場面，有的駐足觀看，有的沿公路兩旁與自行火炮賽跑。當自行火炮車隊經過鄉村街道時，頭戴坦克帽的車長們莊重地向人民群眾舉手敬禮。看熱鬧的孩子們一個勁兒地高喊：「一個塞那，一個塞那！」(蒙語「好」的意思)截止公元1969年7月30日，全師圓滿勝利地「走」完了二次調防的光榮路程，調防任務全部結束。
結束語
兩次大調防，兩次大考驗。
人稱「三師好部隊」，當之無愧！現在回頭總結三師那段歷史，至少有三點值得稱道。
第一，守備三師黨委高舉毛澤東思想的偉大旗幟，始終把毛主席的指示作為動員教育部隊的強大思想武器，把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學深學透，並認真執行。特別是第二次調防，當幹部戰士知道要到毛主席親自指示的地方去工作、去戰鬥的時候，那心情不知有多麼激動，一致感到沒有什麼比執行毛主席的指示更重要、更自豪、更光榮。「一定要把毛主席關心的地方，變成讓毛主席放心的地方！」成為三師指戰員最響亮、最豪邁的誓言。
第二，領導班子人員的革命化，是完成兩次大調防任務的重要保證。
前面提到，守備三師各級領導班子中，有一大批戰爭年代入伍的老同志、老幹部。如師長原春田、政委宿秀起、副師長時寶貴、副政委劉鏡等同志，都是抗戰初期的「老八路」。他們不愧是經過長期革命戰爭鍛鍊出來的老同志，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和帶兵經驗。他們發揚了我黨我軍的光榮傳統，在調防工作中，日夜操勞，哪裡有困難，就出現在那裡。原師長身患糖尿病，宿政委患有高血壓，他們全然不顧，這種無聲的命令，比做多少思想工作都重要。
第三，守備三師部隊有艱苦奮鬥的光榮傳統。這個部隊真說得上「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翻閱一下三師的歷史，這十個大字閃閃發光。1963年組建之初，我們國家三年自然災害剛過，國民經濟剛剛恢復，財經十分困難。部隊成員都是從東北8個軍級部隊抽調來的。除自行火炮團和炮兵團外，守備七團、八團和九團，成建制連來的很少，一點家底沒有，生活十分艱苦。白手起家，建設部隊，全靠自力更生。部隊長期的艱苦生活，養成了艱苦奮鬥的作風。毛主席說過，能吃鹹菜的部隊就是能打仗的部隊。守備三師就是這樣一支部隊。令人欣慰的是，部隊調防到內蒙古以後，生活更艱苦，環境更惡劣，可
幹部、戰士反而感到很光榮，工作很安心，一點怨言也沒有。有段時間我到炮團二連蹲點，我在戰士寫給親人的書信信封上發現了一個令我不解的事情。在「文化大革命」時期，部隊所在地區，早已劃給吉林省行政管轄，已經不屬於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又重新劃歸內蒙古自治區管轄。但是戰士們寫的通信地址，仍然寫內蒙古自治區。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寫?戰士們沒有正面回答，其實他們的榮辱觀是非常清楚的，
他們認為艱苦不是恥辱，是光榮。吃不得苦，是不能打勝仗的。後來，由於國際形勢的發展變化，仗雖然沒有打起來，但部隊官兵一代接一代在建設邊疆、保衛邊疆的鬥爭中，前赴後繼，流血流汗，有的幹部戰士為此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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