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媽媽越來越像外婆了

文丨Blake

插畫丨????

我的媽媽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很小的時候，我就記得，每次到了龍眼的時節，她就喜歡把龍眼的核用小刀刻成很多個可愛的小木桶，然後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上給我看，逗我開心。

那時候我拿著玩，就覺得這個東西好特別。

周末一起出門買糖果，通常她挑的糖果比我選的還要可愛，QQ 糖要挑最 cute 的形狀和顏色，巧克力也要買帶玩具的。

每次，我假裝嫌棄不想吃的時候，她還要生氣地搶回去自己吃。大概也因為這樣，現在她的蛀牙比我還多，我常常勸她去看牙醫。

所以從小到大，我都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童心比不過媽媽，還是本分地做一個好孩子比較好。

印象中，自從三年級搬了新家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刻小木桶了，但是，這仍然沒有阻止她繼續著自己的可愛事業。

因為不用再和奶奶分享一個冰箱，她開始熱衷於往冰箱的上層裝雪糕。

從那時候很流行的五羊雪糕、到可以自制雪糕的冰棒模具，一樣不落。

印象深刻的是，每次路過商場裡面的那種大冰櫃，她都要勸我和我姐，不如帶一盒大雪糕回去放冰箱。

有些我們吃膩了，半桶的雪糕卻還是慢慢地不見了。想來，大概那時候最想吃雪糕的還是她吧。

不過現在，她終於在我面前承認了，自己是家裡最貪吃的人。

最近回家，她開始大大方方地說，要帶我去吃自己最喜歡的燒雞。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剛好退休，想帶我去一起懷念以前的生活。

說是，自己以前下班早的時候，會偷偷和同事去吃一頓燒雞，然後再回家吃一點菜，假裝自己在減肥。

我和她去吃了，但是她卻說，自己現在是真的不敢吃了，忍不住抱怨說這兩年自己身體越來越差，莫名其妙就有地方不舒服，卻查不出是什麼問題。

我畢業剛滿一年的時候，我媽正式退休了。

家裡的冰箱不再裝滿雪糕，她的車也不再是那輛顏色很醜的東風了，雖然還是那麼愛吃糖果，可她卻沒有那麼開心了。

或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讓她發揮可愛的地方越來越少了吧。

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家庭里，現在，只剩她和老爸住在一起了。

我和我姐一度是那種不相信家庭生活的人，所以，比我大四歲的姐姐，也不急著戀愛和結婚。

為此，她還挺生氣的。倒不是那種真的逼婚，而是一副「真的很可惜的表情」。

有次她來廣州看我，我忙完公眾號的事情回家，躺在家裡的沙發上休息，已經凌晨一點了。她在房間被我吵醒出來，說了一句，「你看看你現在，也不找個女生一起生活，互相照顧一下。」

我說了真話，「沒關係啦，我單身久一點也沒關係，反正以後不想結婚。」

好像是維護著什麼一樣，她突然很生氣，「覺得你和你姐真的很奇怪，怎麼就那麼排斥這件事。」

然後就氣沖沖地快速走回房間關門了。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她又自言自語地說，「你們不知道，其實組建一個家庭也是很開心的呀。

總想著這件事有多麼可恨，多麼複雜，然後就排斥，你們才是最自私的人。」

聽著這樣的責備，一般我都挺反感的。

可是看著她退休了，無所事事又有點失落的樣子，突然還是挺有感觸的。

並不是因為想起了什麼大道理，就是想到以前她和我們度過的那些可愛的時日，覺得她是真的很開心。

有時候，她想讓我往前一步，去接觸下一步的生活，只是不想我和我姐錯失體會這種快樂的機會。

我開玩笑說，「那我以後找到了喜歡的人，沒時間和朋友去玩了怎麼辦。」

她突然又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你傻呀，現在就開始存自己的私房錢呀，然後努力工作，還是可以玩得很開心。我保證不告訴這些事給你老婆聽。」

也是這個時候開始，我是真的相信，她只是「建議我結婚」，不是想真的逼婚。

但媽媽的這個身份總是容易讓我們本能地排斥他們的「建議」，把那些話和「無聊的說教」劃等號，阻止了真正的溝通。

現在回想起來，和她相處的每段時間，總會有一個印象深刻的物件作為那個階段的「總結」。

從「種子小木桶」，到長身體時，為了讓我吃成了胖子買的「加大大大版瓷碗」，再到後來載我上課的，她自己每天都會吐槽顏色很醜的，爸爸送她的「東風小汽車」。

我所能夠想起來的這些東西，現在都在心中變成了一種可愛的存在。而這種可愛還在提醒我，其實許多事情都可以做得很開心。

前段時間，我和王火火聊天，聊起爸媽的生活。

無意中，她說了一句話，「我媽最近打電話來和我說，自己還挺害怕的，年紀真的變大了，也發現自己越來越像我外婆了。」

我說，「我也想起了我媽，她很可愛，但她也變得像外婆了。」

一瞬間心裡會想，有什麼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嗎？

但很容易就明白，答案其實是沒有的。

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媽正在我們以前生活的城市裡……

其實，我已經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了。

好奇的是，我和我姐都不在了，她還會自己偷偷買雪糕吃嗎？她還會用借口，偷偷跑出去吃燒雞和買糖果嗎？她會偶爾懷念，把我們養得很胖的日子嗎？

不過，這些問題，我並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為我希望，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只有這樣，她才不會那麼快變得像外婆。

也只有這樣，在接下來長長的歲月里，她才一直是那個可愛的媽媽。

文章經授權轉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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