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一口氣不如咽一口氣
1。
大年初一，作為辭舊迎新的開端，歷來都是祭天拜地、走親訪友的好日子。
我家也不例外，初一這天一早便回到老家祭慰先祖，拜訪親友，直到晚上六點才得以歸家。然而，才剛進小區大門，便被樓下鬧哄哄的人群吸引了視線。
秉著國人骨子裡愛看熱鬧的因子，我們也興沖沖地圍了上去。但等看清裡面的情形，立馬便被嚇了一跳。
兩方人馬正劍拔弩張地對峙著，從白髮蒼蒼的老人，到穿著睡衣的家庭主婦，到打扮時髦的年輕女郎，再到明顯喝多了的中年男人。幾乎每個人都梗著脖子破口大罵，激動問候著對方的祖宗親人。
大年初一的，這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才鬧到如此地步？在圍觀群眾的熱切議論下我很快便明白了，竟是因為一件再小不過的事——爭車位。
車主A將車停在了車主B的車庫外邊，車主B氣勢洶洶地命令對方：車庫外面不準停車！車主A也不甘示弱：外面這片地方又不是你的，憑什麼不能停？
就這麼點星星之火頃刻間便燎了原，雙方對戰也從動口迅速升級到了動手。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場地中央的廝打所吸引時，一聲尖利的哭嚎闖入了眾人的耳中。
一名兩歲左右的小男孩倒在不遠的台階上，即使天色昏暗，也能看到有暗紅色的血液緩緩滲出。女子凄厲的嗓音隨即劃破了我的耳膜：「嘉嘉！」
人群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寂，直到女子踉蹌著奔到男孩身邊，聲嘶力竭地大吼「去醫院」，人群才又重新活了過來。
鬧劇結束，人們如潮水一般散去，空蕩蕩的場地不禁讓人懷疑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然而，地上那灘觸目驚心的血跡，終究在提醒著人們爆發在大年初一的這樁血案。
2。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看引發這樁血案的根源：車位。說到底不過只是一個停車的地方，怎麼就能釀成這樣嚴重的後果呢？
對車主A來說，車主B的行為固然過於霸道，但當與對方爭辯不成之後便該及時放棄。
畢竟，聰明人都知道這句話：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與講不清道理的傻瓜爭辯根本就毫無意義，只能將自己也拉入傻瓜的行列。
而對車主B來說，車主A的行為雖然給他造成了不便。但倘若他不是一上來就這麼盛氣凌人，以致激怒了對方，恐怕也不會輕易就變成大打出手的局面。
孔老夫子早就告誡過我們：君子不爭。不是說君子凡事都不去爭取，而是讓君子不逞口舌之利，也不做意氣之爭。
上面的兩位車主，但凡有一方願意退讓，至多也不過是小吵幾句就能收場。但因為兩人都要爭那一時之氣，導致災禍蔓延到了孩子身上，便不成仇也得成仇了。
有多少本可避免的爭吵，是為了賭一時之氣發生的？有多少悲劇慘案，是因為意氣之爭導致的？多少人為了爭那一時之氣，導致情緒失控毫無理智，卻在清醒之後無法面對自己造成的後果？
而在這種爭吵中輸掉的一方，固然臉上無光；但贏了的那一方，也不是什麼勝者，不過是一個丟了面子、丟了風度甚至很有可能丟了性命的可憐人罷了。
3。
過年回家，最容易爭一時之氣的其實是酒桌上。不知道有多少好交情，葬送在這裡了。
剛剛舉行完婚禮的表哥，就對自己的幾個好友產生了嚴重的隔閡。
婚禮當晚，賓客散盡，唯獨還剩表哥的幾個好友還在和他推杯換盞。好友們個個笑容滿面，祝福連連，但與之相伴的是一杯又一遍推不掉的酒。
喝到最後表哥其實已面有難色，但為了爭一口新郎官的豪爽之氣，表哥來者不拒。
洞房花燭夜本該是人生的一大喜事，但所有的喜氣都在表嫂那一聲短促的尖叫後結束了。匆匆趕往婚房的親人們看到的，是暈倒在地上的表哥。
緊急送往醫院，表哥被診斷為中度酒精中度。這一場新婚之夜，便在病房度過了。
清醒之後的表哥，面對的是妻子擔憂又生氣的臉，是父母面對妻子的不自在，是岳父岳母眼中隱含的責備。這所有的一切，都化為了表哥心中的一根刺，面對昔日的好友們，再難有從前的交心和親密了。
表哥的情況，並不是特例。在朋友家飲酒過度猝死，死者妻子與之對薄公堂的新聞；與朋友喝酒分別後遇上事故，其家屬要求朋友賠償的新聞，同樣屢見不鮮。
大部分的人對自己的酒量其實是有一個認知的，為什麼卻還有那麼多人喝得過量呢？
「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是兄弟的，就把這杯酒幹了！」
「感情深，一口悶！」
這些勸酒詞里蘊含的「一口氣」，給了我們答案。
很多時候，我們不想喝。但為了面子，為了交情，為了爭那一口氣，我們還是皺著眉頭喝了一杯又一杯。
但喝完的後果，是身體的難受，是意外的發生，是百害而無一利。難怪網上有句話說：往死里喝，是最醜陋的中國文化。
別讓酒桌上的「一口氣」，毀了你，也毀了你和朋友之間的交情。
4。
好友林子，同樣為了爭一口氣做了衝動之舉。但她毀掉的，不是交情，是婚姻。
過年前的一個晚上，公公多喝了點酒，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林子夫妻沒兒子的話題。
林子一開始還耐著性子聽著，但公公的話越來越難聽：「讓我兒子絕後......在親戚面前抬不起頭來......不下蛋的母雞......生不齣兒子的賠錢貨......」
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林子終於忍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來，就將一桌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剩飯掀到地下去了。
噼里啪啦的碗碟破碎聲成功止住了公公的喋喋不休，但那碗油膩的肉丸子湯好巧不巧地便招呼到旁邊的婆婆臉上去了。
見到此景林子本已心生悔意，但丈夫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把她打懵了，接下來丈夫的一句「大過年的你發什麼神經，給爸媽道歉」，更是讓她心頭怒火再度燃起。
失去理智的她與丈夫扭打起來，許多難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最終，林子連夜收拾行裝回了父母家，聲稱要與丈夫離婚。向來軟弱的丈夫卻第一次堅定起來，第二天便拉著她去領了離婚證。
這個年，林子是在父母家過的；陪伴她的，是一個綠本本。冷靜下來的林子後悔不已，然而，悔之晚矣。
對不願生二胎的林子來說，二胎的確是一個讓人厭煩的話題。但面對公公的嘮叨，林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應對辦法。
但她偏偏為了爭一時之氣，選了最衝動、最不理智的一種方法。最終，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那些爭一時之氣的人，其實都是敗給了自己理智的弱者。他們的行為確實讓他們解了氣，但解氣的後果卻是懊悔和不願面對。
5
舊曆過去，新年伊始，這本該意味著辭舊迎新，揚帆起航。
但有多少人卻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日子，因為逞口舌之利，因為爭一時之氣，而喪失理智地做出了自己清醒後無法面對的後果，為朝氣蓬勃的未來蒙上了一層深重的陰影？
人，不是只靠「一口氣」活著。爭這一口氣也從來都不難，難的是將它咽下去，然後微笑著往前走。
這，才是生活中的強者該有的樣子。
2018年，願你不爭一時之氣；2018年，願你有嶄新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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