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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也常常想要凈化自己的人生

這是我第一年不在家過春節,沒有約飯約會,而是坐著碼字。

昨天到今天,很多人問我「想家嗎」,一被念叨,那就想想吧。

我的父親很溫柔,在我發朋友圈問「你最開的事」時,留言說「你剛生出來,抱你的那一瞬間」。我的父親很傳統,問我「你什麼時候結婚」,我說「50歲吧」,他又氣又笑「你這個忤逆子」。

這幾年,我們常打哈哈偶爾推心置腹,互相試探底線。再往前幾年,我的青春期,我和父親的衝突肉眼可見面目可憎。

當年衝突背後的主因是,我「早」戀了。而就在年前不久,我看到知乎上有一個相關話題十分火熱「如何看待14歲女兒和男生早戀開房被父親毆打至尾骨骨折一事?

我仔細看了這個14歲女孩媽媽對整個事件的描述文字,她的第一句話,就叫我心顫——「家醜,也無法對外傾訴」。第二段的一句話,也有同樣的殺傷力:「我們這個家可能要完了」。

雖然媽媽的描述中一再強調自己的開明對話,但一提到女兒中學就談戀愛這件事,她的描述依然是「兒子就很好,這方面沒讓我們操過心,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孩,他都能臉紅,女兒,唉,膽子太大了」以及再一次說「唉,家醜,事關女兒的名聲」,再有「可能你們說得對,打一頓能解決很多問題,她知道了這件事是很離譜的,她闖了大禍了」。

而這位14歲女生從這件事里收穫到的,又是什麼呢?原文:「女兒後來一看到爸爸就開始哭,求不要打她」以及「女兒問她哥,這事我真的錯了嗎?兒子說,不知道,但如果你做一件事給周邊所有人都帶來了困擾,那就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再及「她(女兒)主動問我,邊問邊哭,為什麼她的錯就這麼十惡不赦至於被這麼懲罰」。最後的結果是「女兒還是很消沉,轉學是肯定的了」,以及這位媽媽希望「給有女兒的家庭一個教訓」。

我無比心疼這個14歲女生,對她的爸爸,媽媽,哥哥,生氣,非常生氣,我敲下上面引用的幾處原話時手都在抖。

我有資格生氣嗎?當然,因為我知道不止這一個中國家庭正在以類似的手段處理所謂「早戀」問題了。

舉一個我自己的小例子好了,我「早」戀時,住我家樓下的那家人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跟我爸媽報告「有人每天中午送我回家」,這是後來我爸媽找我「談話」時我才知道的。這件事給我的第一反應是——反胃,噁心

你能想像嗎?這簡直魔幻似1984:有人在盯著你,並覺得ta自己有權向你的上級/家長揭露你,而在他看來這大概還是為了你好。很多時候,望遠鏡能看到你家裡不是因為鏡頭很長,而是因為四處都有耳目,因為整個文化都在凝視你

我要在這裡非常非常認真的講,這叫做越界,我不接受,也沒有人應該活在這樣的眼光中。

但想要避開這樣的眼光真的太難了,這種眼光的背後其實是一種文化,以「早」戀為例,這種文化首先對「早戀」有一個定義,比如「中學戀愛就是早戀」,接著,這種文化自我賦權,對他們認定的「早」戀,進行著「必須報告,時刻提點,不斷訓誡,最好分手」的實時監控,這是一種本質上對一切出格行為「欲除之而後快」的閹割文化

關於這種閹割文化,我再舉一個例子,高中某任班主任,發現我在看一本閑書,且書中有描寫曖昧的男女之事時,果斷找來我的家長,把這件事和我的早戀摻雜在一起,上升到質疑我家「家教」問題的高度。因為這件事我當著全班面作檢討,是另一件讓我噁心反胃的事情。

我的媽媽,和那個14歲女生的媽媽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有著「同款」心態:非常在乎他人眼光,並因此無法不內化他人眼光。所以,在我頻繁不斷被找家長的那段時間裡,她感到非常痛心失望,也許也曾經產生過「這個家要完了」的內心感受。於是心細如針的她,無意間找到我書桌抽屜的鑰匙,打開以後不小心看到了我「早」戀的證據——書信和一部手機。

於是當天放學,沒有一點點防備的我,被我的父親約談了,他的說法是「你媽被你氣的頭疼」,他跟我說「我知道愛情是一件美好的東西,但是balabala」,我再一次感到噁心反胃,我一下子就哭了,感到屈辱,不受尊重,我哭著保證我不會影響學習。那晚的一切都有些畸形。

15年,有部電影《黑處有什麼》上映,電影刻畫了上世紀90年代青春期少女無處不在的不安全感、被壓迫感和失語感:幫媽媽晾月經帶被笑話不害臊,自己初潮時卻不知從何說起;被爸爸教育女孩子不能叉者腿坐自行車;去養老院做義工卻遇到要聽《金瓶梅》的老頭子;想錄音卻捲入一群男生約看黃片的聚會又一起被警察帶走最後被父親恨鐵不成鋼得領回家;生活的小鎮發生姦殺案人人看上去都有嫌疑...

電影無非是想說:人的性慾望是無法抹平的,青春期的身體、心理變化也不會推遲,但如果你生活在一種閹割文化中,人的性慾望就會以死板、猥瑣、可怕、不可捉摸,甚至會對你產生傷害的面目出現,直到釀成災禍。雖然《黑處》講述的是我媽媽那一代少女的青春期,但許多類似的羞恥時刻到了我這一代也並不少見。

同樣是15年,我最親近的表姐生了孩子,我也跟著產生了某種為人父母的焦慮,我不希望我的侄女,我的學弟學妹,或任何一個願意向我傾訴和交底的人,還要去面對那些羞恥時刻。

今年1月,我在澳洲一個人家換宿,女主人叫Hazel,70多歲,每天抽煙喝咖啡睡午覺,也每天得吃好幾種葯,我鼓起勇氣找她聊天,我問她在她小時候是否有性教育,她擺出一副「不要再提」的表情,說「當然沒有(Definitaly not)」,然後提到自己曾在教會學校待過,周圍都是修女,是相當宗教化的氛圍,有過的也是非常臨床化(clinial)的性教育,把人當做動物一樣講解,完全沒有愛和尊嚴(love and dignity),後面又好幾次跟我強調,最重要的是love and dignity

這又讓我想起在西藏支教時的一件事:那天吃晚飯前,我看到有一排五六個男生被要求靠牆扎馬步罰站,於是我問發生了什麼,校長解釋說:「他們晚上不睡覺偷偷跑去女生寢室」。我當時想,這其實就是給他們上性教育課的最好時機,但最終因為文化、語言和自身水平等原因我並沒有去做。後來我自己開始在網路上四處零散得去看,去學性教育知識,裡面提到「如果在少數民族地區講性教育,必須有至少一位了解當地風俗並願意支持的人作為課程設計指導」。我想,也許當時沒有貿然去教是一件好事,但又覺得,如果當時我再努力一下,嘗試一下,也不見得會是壞事。我想這件事也會一直一直留在我心裡。

現在,我回頭去想,我心疼自己,也心疼父母,閹割文化下必然會產生「習慣性植入恥感」的教育,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因為他們自己沒有收到過良好的「性及性別教育」(我媽曾經跟我說她年輕時因私自燙頭被外公拿著剪刀追,天黑了躲在草垛里還不敢回家),所以,當我們的父母這代人迷迷糊糊長大以後,並不知怎麼教給我們關於「愛、性和尊重」的一切。

關於教育,如果說它是一種傳承,就該有配得上「傳承」一詞的具體內核,這內核絕不是壓制、迴避、鞭笞,也不是用痛心來給你心理壓力,叫你認錯,把你閹割。教育者必須從內反觀自己,做無數次的提前練習,就好像講性教育前,老師們必須把「IN道、IN莖、乳房、睾丸」等詞做口頭脫敏,為的是在向學生講出這些詞時,不因為自己的不好意思而帶給這些常見的人體器官「難堪、色情」或其他什麼附加意味。

回到那個知乎提問,問題根本不在於14歲開房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而在於教育者能否在下重手懲戒前先自我教育並練習脫敏,能否預設下最壞情況並在問題發生前有所提示、有所指引,能否用愛和尊重幫助未成年人面對問題,一同解決問題。

最後回到文章標題,凈化人生這個說法來自和朋友聊天吐槽間她說的一句話「我總是想凈化自己的人生」,我立刻表示贊同。我看,這個時代的矛盾已經變成了年輕人日益增長的凈化人生的需求和落後的閹割文化之間的矛盾。你說呢?

新年,為拒絕被閹割,先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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