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遊說親：匪媒不得
媒人，指以說合婚姻為職業的人，存在歷史悠久，無論是古代還是現在，都是男女婚配的重要中間人。媒人還有不少別稱，「媒婆」那是家喻戶曉的，現在流行的比較時尚的名稱有「紅娘」、「月老」、「介紹人」等。在仙游，本地話直譯過來，叫「明人」，意思是挑明的人，照這個意思去理解媒人，也無不可。
成婚非得有媒人不可嗎？
在中國的婚姻制度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佔有重要的地位。封建社會的自然經濟形態使人們的人際關係閉塞，封建風俗習慣造成了人們在求偶問題上的靦腆心理，封建禮制中把成婚用媒上升到了倫理道德的高度，一個貫穿中國上下五千年的經典角色——媒人，救世主般的閃亮登場。
婚戀自主的現代社會也需要媒人。隨著社會的進步，自由戀愛結成伴侶已佔了相當的比例，但是現在鄉下的青年男女外出務工賺錢的居多，村莊里也喪失了他們正常交往的活動空間，不具備建立戀愛關係的條件，所以男女青年的婚姻選擇很大程度上需要家長、親朋好友和媒人的操心。在城市，社會生活節奏的加快，使得眾多的都市適婚男女無暇顧及個人終身大事，不得不通過媒人來介紹交友。於是不但有媒人，一些婚介機構應運而生，很多電視台也大拿婚戀說事。就算是自己戀愛的，宥於傳統風俗習慣，也要找一個形式上的媒人來，只顯得好看、正式、正規。
媒人都是女的嗎？
「媒婆」一直是媒人的代名詞。然而，媒人不只局限於女人，行走在我們鄉間的媒人就有不少是男的。事實上，男媒人做的「活兒」一點也不比媒婆差。並且由於媒婆在歷史中出現過「王婆子」等幾個不良形象，男媒人在信譽上更能取得人們的信任。浙江台的帥哥主持人沈濤、長庚兩位在堅持著「愛情連連看」；孟非拿著話筒號召青年男女「非誠勿擾」。皇帝老兒在百忙之中也充當媒人，以他的金口玉言賜婚，更是一言九鼎。現在，男媒人在各個村莊穿梭，來去如飛的身影成了鄉下的一道亮麗風景。媒人也不局限於職業媒人，只要情況適宜，很多人都有過充當媒人的經歷，茶餘飯後客串一下媒人的角色。
說媒是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職業
在我的老家鄉下周圍的幾個村裡，有著幾個眾所周知的名媒，女的有「鳳英媽」、「秀花嫂」等，男的有「陳厝朝」、「老陳花」等。這些媒人腿腳勤快，常年在各鄉村裡穿梭，說合親事，成就姻緣。他們在做媒上，很有一套：
建立適婚男女信息庫。他們有事沒事總是遊走在村莊的一些適婚子女的家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與主家拉呱，在看似漫不經心中就收集到他們的近親遠戚的底細。於是哪戶人家兒子未娶，哪戶人家的女子還沒「同意」，在媒人的心裡都記有一本明細賬。他們留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帥哥倩女，堆著笑湊上去問話。一般人一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三言兩語搭理幾句，媒人便能把他們的情況了解個大概，經過分析、判斷，在他們的心中就有了一本賬。
善於察言觀色，通曉人情世故。哪家的兒女「婚途」動了，媒人心裡清楚。婚途動與未動，看兩種情況，一是大家都以為誰家的誰該婚配了，也具備了嫁娶的條件，這是外因的成熟；媒人與適婚男女交談中如不拒絕介紹，這就說明男女有成婚意願。內因加上外因的成熟就說明該男女的「婚途」動了，媒人的腿腳也就動了。媒人的心裡有一架永不生鏽的天平，龍配龍，鳳配鳳，他們都拿捏的准準的，條件相差太懸殊的，而非要「又甜又滿又大碗」的，媒人推說你是在說笑，決不去動這樣的腦筋，讓他（她）們去「揀啊揀，揀廢剩」（這是內因的不成熟）。村裡有個挑擔賺錢的人家因聘禮錢不夠（這是外因了），等一年再說，媒人也只好讓他等了，結果聘金年年漲，他年年「白挑擔」了。
有「媒婆嘴」，條理分明。媒人嘴上功夫了得，不僅熟悉男女雙方與父母及其家庭的基本情況，力求門當戶對地提親，盡量準確地向男女雙方及其父母反映對方的情況，又要儘可能地隱惡揚善，揚長避短，使雙方充分認識對方的長處，從而樂於達成嫁娶的協議。
腿腳勤快，不辭辛勞。從開始為男女雙方牽線之日起，經常往來於兩家之間，像考察黨員那樣做階段小結，交流情況，傳達彼此的意願和要求，防止發生意外變故。在男女雙方對婚事取得基本一致意見後，引導男方去相親，代雙方送換庚帖，帶領男方過禮訂婚，選擇成親吉日，引導男方接親、協辦拜堂成親事宜，一直到「新人進了房」，才把「媒人拋出牆」。
公允適度。現在，女孩子考量對象的因素變得越來越多，人的相貌倒是其次，關鍵是與車子、房子、票子有關。這就要求媒人有一定的經濟頭腦，在雙方過禮下定之類的交割上，能根據村例鄉規、各家實情，公允適度，皆大歡喜。
有信譽，口碑好。這是最為重要的一項。凡經其撮合的婚姻，夫妻和美，姻親益彰，自然會引來更多的「活兒」。如果只為了中間得利，欺騙握合，亂點鴛鴦，必然會引起四鄰非議、道路以目。在我居住的村中就出現了這樣的兩對典型。一位是跛腳漢去別鄉女家相親，結果一個晚上都是坐在門口位置沒起身，媒人隱瞞真相，女方沒去留意，也不能讓人家「沒事走兩步」，見男子對答如流，長相也眼是眼的、眉是眉的，成了親已生米煮成熟飯，再也反悔不得。另一位是全身都是麻子的青年，新婚當晚新娘子「驗明正身」時方才知曉真相，雖反抗數日，終是「豬欠狗債」了。他們的婚事一直以來成為村裡的笑談，媒人也受到了不少人的譴責。
領取「謝媒錢」。在我們鄉下，「謝媒錢」有「田三厝四媒人五」之說。現在，很多義務媒人已經沒有收取媒錢了，象徵性地接受一些煙酒等物品是有的，主家也只能是「嘴感謝」了。
「售後保修」服務到位。由媒人牽線的中國式婚姻，先結婚後談戀愛，似是由原始社會一下子進入到了社會主義社會。兩口子同在一個鍋里吃飯，難免有盆碰到勺、大碗絞了小碗的瑣事發生。很多人婚後，一遇到焦頭爛額的家庭瑣事，無一例外地怨罵媒人，似乎一切都是媒人的錯。從訂婚到婚後多年，中間弄出摩擦，媒人都會去梳理，就像一個個國際談判專家，任何棘手的問題在媒人的手裡遲早都會冰融雪化。很多家庭就是這樣走過了風風雨雨。
隨著社會生活壓力的增大，年輕人一年到頭在外忙碌，只有過年才回家，婚姻更是一大難題。經媒人介紹「閃婚」的現象越來越多，閃婚後大都能成家立業，但是「鞋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閃離」現象也日益增多。為了保證婚姻質量，對媒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看來媒人真不好當啊！
說親，得走哪些過場？
說親，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很講究的，馬虎不得。
牽線。當媒人在有意或無意間，與要提親的家長走個頂個對時，他們都自然而然地收攏了腳步，東扯穀子西扯芝麻地拉起家常，順口提出新的目的，把雙方的情況一五一十地抖出來，見家長笑容滿面時，就自告奮勇地挑起向另一方提親的「重擔」。
斷八字。男方父母先從媒人處探得女方年庚八字，再將其與兒子的年庚八字送到算命先生或請巫婆神棍抽籤卜卦，決斷凶吉。如雙方相衝相剋，則不敢結束。
抓聽。「媒人嘴」畢竟是一家之言，他們所介紹的雙方的情況是否如實呢，得靠主家各自去找熟悉的人探聽一番。如若與媒人所陳述的情況十不離九，雙方就轉告媒人約定見面的時間。
約見。一般是男方主動出擊，到女方家瀟洒走一回。姑娘家除了自己的家庭成員，還會叫上左鄰右舍給長長眼、把把關。小夥子打扮得凈凈爽爽的，在媒人的牽引下進了姑娘家的門檻。小伙的表現殷勤有加，見人就點頭哈腰，讓煙贈糖，有點像是給「小日本」打工的翻譯官。女方家長像是主考官似的，問了一些大路邊的問題。家長這關過了，接下來就與姑娘接觸一下。假如在家長這一關卡殼了，與姑娘的見面就刪繁就簡了。如果女方覺得小夥子的「成績」還行，符合錄取分數線，就會去煮索麵配兩個白嫩的雞蛋給小夥子做點心。如果小夥子把兩個雞蛋全收入腹中，說明女方也達到了男方的錄取線，這個親有戲！
看厝。接下來這道程序就顯得順理成章了，姑娘家帶上大姑二婆三叔去男方家看厝，說白了就是實地考察。男方家在什麼地方，有多少房產，婚後哪間會分給他們等問題，就得當面鑼、對面鼓，一鎚子把「買賣」敲定。若是與媒人所說的情況相背，親還得考慮。這也怪不得人家姑娘，畢竟是一輩子的事，能隨便嗎？
定親。厝看得差不多，就進入談婚論嫁的環節。無非是聘金、禮物等等一些實質性、客套性和面子工程都要兼顧的東西。這些大都有不成文的規定，不能超常，也不能落伍，老話重提，形成一紙婚約，看個日子，就可以定親了。
相處。中意不中意都要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定親後到結婚前，逢年過節，男方不僅給姑娘家隨禮，還要把姑娘接到家裡吃飯，買衣服，相互到對方家幹活兒。雙方增進了解，或者關係更加深入，或者關係破裂了也是拿不準的事。
完婚。男女雙方相處的空隙中沒出現波瀾，談戀愛也不是馬拉松，交往個一年半載就到了嫁娶的時間了。媒人反反覆復地在兩家中當傳話筒，直至挑著媒人擔，提著新娘的馬桶，跟著迎親的隊伍，參加完婚禮，拿取「勞務費」，才總算是大功告成。但不敢「馬放南山，刀槍入庫」，而是準備下一個目標去了。
說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比起現在的自主婚戀，無媒不成婚的家庭相對穩當。時至今日，說媒在鄉村裡還是普遍存在著。除了專業的媒人，業餘說媒的人大都沒有物質利益方面的企圖，主要是表達親朋鄉親之間的關懷和善意。細細想想說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看著一對對毫不相干的男女，通過自己的牽線搭橋，成就美好婚姻，簡單愛、簡單過活，再生兒育女、養老扶幼、柴米油鹽，相親相愛一輩子，這確實是很值得自豪的事。當你聽著媒人指著滿街跑著玩的孩子，說：看吧，我做的媒，一晃眼，孩子都快成人了——你會有何感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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