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爐》番外之我眼中的東北年
《黑爐》是我正在創作中的小說,其中提到了很多東北地方習俗,時值臘月廿九,除夕將近故有此番外。
東北入冬前,儲存燃料是一件大事。不論是農村要燃燒的薪炭和秸稈,或者在城市邊緣集中供暖沒有覆蓋的區域,家家戶戶要儲備的煤炭。提前把燃料準備好,這件事的重要性不亞於把大白菜收拾洗凈壓上石頭一起腌進缸里。因為這關乎到家庭一冬的溫暖與尊嚴。
每到冬天將近的時候,人們寒暄的內容第一句必是:「你們家白菜下缸了嗎?」或者「你們家今冬買了多少煤?」如果沒有一大鍋五花肉和豬血腸層層鋪滿的酸菜鍋,這生活就總覺得沒什麼滋味。如果沒有倉房裡堆得滿山滿垛的柴禾或者煤塊,總會讓人覺得這家人的日子過得真窮酸,被人瞧不起。
同樣是酸菜鍋,一個城市之中,做法喜好就迥然不同。西邊的喜歡清水下酸菜,最後配上切得厚厚的五花熟肉;東邊的就必要放進海鮮等物,儼然一副火鍋的樣子;城市南部鄉鎮的人則保持了關東傳統的做法,必是堆滿炭火的火盆上用銅鍋把酸菜燉得綠油油,湯也必是大骨熬出的香醇老湯,菜葉入口格外鮮亮脆爽。各自以為正宗,談及自己做法的好處時,配上東北特色的燒鍋酒,侃侃而談、唾沫橫飛,誓要分出高低上下。然幾杯下肚,各自歡顏,相見恨晚,酒到醉時,大老爺們腆著肚子,張口大哥,閉口老弟,酒桌變桃園,配上外面厚厚的積雪,酒氣衝天的小炕上咿呀不斷,二人轉有之,「今日痛飲慶功酒,甘灑熱血寫春秋」的京腔有之。當然他們這副摸樣恐怕像早年間山胡綹子更多些。
「臘月到,蒸豆包,熱氣冒,香味飄。」進入臘月,家家戶戶都要蒸粘豆包,它外形酷似元宵,色澤金黃,粘度適中,象徵小日子團圓美滿,所以過年時家家都要蒸上幾鍋。最正宗的粘豆包皮用大黃米面做成,也有用小黃米和粘玉米面做豆包。蒸好的粘豆包,個個金燦燦、圓鼓鼓、粘稠稠、筋道道。東北人吃粘豆包要凍起來,這樣貯藏的粘豆包不但沒有一絲裂痕,而且色澤新鮮。什麼時候想吃凍豆包再用鍋餾熱一次,更筋道可口。吃粘豆包可以蘸白糖、拌蜂蜜、抹葷油,就著滾燙的酸菜湯吃,滿口甜香。
「烀黃豆,摔成方,缸里窖成百世香;蘸青菜,調菜湯,撈上一匙油汪汪。」。大醬在東北人家的餐桌上是必不可少的,干豆腐卷大蔥蘸大醬、醬燉豆腐、醬燜河魚、醬燉茄子、婆婆丁蘸大醬等等。如今的東北依然保留著這份獨特的味道,在許多東北人家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下醬的醬缸。
早年東北作為「肇興之地」,除了原住民,漢族人是很少的,後期封禁鬆弛,大批關內人瘋狂湧入這片土地,也帶來了許多新的習俗和文化,比如臘腸臘肉。
和我行走各地所見不同,東北人過年是不怎麼製做臘腸臘肉的,這其中我個人覺得天氣和氣候是主要原因,南方大多炎熱潮濕,鮮肉不易保鮮,而在東北則不然,東北冬天的肉扔到外面可以儲藏一冬。在東北,食物愛好者們糅合了中國傳統技藝和俄羅斯制腸方法,除了大名鼎鼎的紅腸之外,還做出了很多地方特色的肉灌腸、肉棗、粉腸等等,這些食物張口即食或者切片裝盤皆可,老少咸宜,製作也尤為方便。
不過在東北,依然有很多人襲承了當年闖關東那批人的手藝,每到過年之時在這苦寒之地製作臘肉臘腸以慰先人,解思鄉之情,還可豐富餐桌,增添美味。
西北人喜食牛羊,豬肉對於東北人的餐桌來說卻是不可缺少的。東北農村的生豬多是自家圈養,體型碩大,這樣肥膩的豬肉配上東北大鍋燉得烹飪方法,可謂相得益彰。除了酸菜可以解膩去油之外,還有其他種類的燉鍋。比如茄子干、豆角干、蘿蔔纓地瓜英各種野菜乾等等,蔬菜豐收之時被曬至脫水狀態,是冬天裡不可多得的美味,放入鍋中,原本乾癟的蔬菜因為燉煮吸滿了油脂和湯水而變得飽脹有味,香氣在裝有各種食材的鍋中也得到了最大化的積累和釋放,做法簡單甚至粗獷,但就是這種看似粗枝大葉漫不經心的做法,才最大程度的保存並最大化了食物的原本滋味,這是東北菜最大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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