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最美的聲音，是南極的呼吸」
編者按
2017年冬天，高中生於宗琪去了南極，看到了巨大的座頭鯨和被遊客打擾的企鵝。她建議在每次登陸時靜坐或靜站，享受這與南極獨處的「六十秒寂靜」。
這一年綠色故事很多，或嚴厲或唏噓，今天是除夕，萬家團圓，我們分享這兩則青年人的環保故事，溫暖有趣又讓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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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於宗琪
不到十年，登陸南極的中國遊客已經從不到一百人達到五千人次，中國成為僅次於美國的南極旅遊第二大客源國。
要說南極的生靈，大家應該都不陌生了。企鵝、海豹、鯨、信天翁……
2017年12月，我作為2017中國極地旅遊論壇南極峰會的志願者來到了南極。在這13天的旅行里，我發現了一個很奇妙的現象，在南極，生命與生命之間的距離似乎特別的近，不僅僅是人與人的距離，更是人與動物的距離。有的時候，這種距離會有感動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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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企鵝高速路」
我們的行程是一次次地坐船，一次次地靠岸，然後一次次地登陸，一次次成為打擾企鵝們休養生息的「不速之客」。
我們登陸的地點，往往分布著很多的「企鵝高速路」。所謂企鵝高速路，就是企鵝從棲息地到海邊的雪坡上的一條條捷徑。企鵝們走多了這條路，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條條清晰的痕迹。
企鵝往返其棲息地和捕食場的「高速公路」 | Ricardo Roura 攝
記得有一次登陸，我們的路徑橫貫了企鵝的「高速路」。正當我們一行人要穿越「高速路」時，幾隻企鵝怯生生地從遠處走來。看到我們，企鵝們猶豫地放緩了腳步。
這時走在最前頭的阿姨立即停下了腳步，整條隊伍安靜地站在小徑上等待幾隻企鵝穿過高速路。企鵝偏著頭，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們這些陌生的來客，一個接一個地站在我們面前躊躇著不敢邁開步子。
見到企鵝，大家都很激動。但是為了讓企鵝們安全且不受打擾地經過企鵝高速路，我們都壓抑著見到企鵝的興奮，保持安靜，小心謹慎地拍照，壓低聲音說話。企鵝們稍稍放鬆了下來，滴溜著小眼睛試探著向前走去。
企鵝見我們友好的樣子，也放下心穩穩噹噹大步走下坡去。這一刻有點令人潸然淚下，我看到了不同的生物之間的相互尊重與心意相通。
人們站在企鵝的生活圈之外，以免打擾到它們 | Rodolfo Werner 攝
除了企鵝，我們還有幸經歷了一次近距離的座頭鯨觀測。船長非常激動地告訴我們，這是他職業生涯內見過的最近距離的座頭鯨觀測，幾乎能載入史冊。
人在甲板上，鯨在甲板下。三條座頭鯨圍繞著我們的船游來游去，它們巨大卻靈動的身軀好奇地圍著我們的船仔細打量，來來回回地觀察。一道又一道的氣柱，隨著呼吸騰出水面，那真是空靈之極的場景。彷彿側耳傾聽，便能聽見大海的脈搏。向空中嗅嗅，能聞到他們呼吸中海水的鮮甜氣息。
四頭虎鯨「潛伏」靠近浮冰上的海豹 | Rodolfo Werner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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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秒寂靜」
有一次，我和老師在登陸時要先爬一道很高的山坡，積雪厚度能沒過小腿。我們倆鉚足了勁兒爬，爬到半坡，把所有人遠遠甩在後頭。兩人都累得大喘氣，坐下休息。歇了一會兒，猛然發現耳邊只有我們的喘氣聲。於是我提議：「我們靜坐一會兒。「
老師說：「好。」
坐在雪地上，閉上眼睛，霎時間四周安靜了下來。南極的聲音，就像它本身一樣純凈。耳畔是些許壓迫耳膜的寧靜。但是又不完全是寧靜，其中夾雜著絲絲縷縷風聲，遠處人們渺渺茫茫的窸窸窣窣言語聲，似有若無的鳥叫聲，還有著大海寧靜而安穩的波濤聲。
登島的訪客彷彿比主人多 | Rodolfo Werner 攝
如果有人問我，你聽到的最美的聲音是什麼？
以前我會告訴他，是家人說他們愛我的聲音，是我的合唱團唱《聖母頌》時的歌聲，是在炎熱的夏季蟬鳴聲中的下課鈴……
但是現在我會告訴他，我聽到最美的聲音，是南極的呼吸。這是南極母親說愛我的聲音。這一程，我送給自己最好的禮物，就是這片刻與南極獨處的時光。
千萬年來，南極一直都籠罩在這樣一片的寧靜之中，但最近這短短的一個世紀，南極卻愈加頻繁地被騷擾。我們簽訂了一系列條約來保護南極的冰川、水、礦產和生靈，但隨著來南極旅遊的人越來越多，人類在南極的科研活動越來越頻繁，要拿什麼來保護南極的寧靜呢？
從近些年來南極冰架的變化對比圖可以看到，在全球變暖的大背景下，南極冰架融化的速度在加快。加上人類漁業對於磷蝦的捕撈，現在包括企鵝在內的動物們生活在多重壓力之下。這對我們來講無疑是一個警鐘，提醒我們應當採取更根本、更有效的措施進一步保護南極。
人們對企鵝特別喜愛，有時候企鵝看上去有點寡不敵眾了 | Ricardo Roura攝
同行的科學家在對南極海洋保護區的建立而奔走。我從他那兒了解到，建立海洋保護區的重大意義在於，一方面可以控制人類活動，保護南極生物的關鍵棲息地；另一方面，消除了人類活動這一干擾項，我們更加容易觀測主導南極影響的，究竟是氣候變化還是人類活動。
在2017年12月24日，有一條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聯合國大會通過了一項決議，決定在2018年9月正式啟動國家管轄外海域生物多樣性養護和可持續利用條約的政府間談判。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這條約若能進行實施，不僅僅是南極可以受益，佔據三分之二的海洋面積的所有公海區域都將得到保障。
經過了這次靜坐，之後我每次登陸，都邀請所有的志願者坐到一起，在高高的山頭雪地里靜坐，讓大家也感受到南極原有的寂靜。
船上的遊客看到了我們靜坐，我們也會解釋為什麼，並且在他們音量過大的時候加以提醒。我向船上的探險隊長和她的隊員們建議，在每次登陸的時候都進行一次時長一分鐘的靜坐或靜站活動，取名為「六十秒寂靜」。
探險隊所有人都非常喜歡我的這個提議，他們說會嚴肅地考慮並且在以後的行程中嘗試。能帶來這樣的改變，我非常高興。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再次到訪地球的這片凈土，能欣喜地發現它還是一如既往的純凈與靜謐。
（感謝創綠研究院對本文提供的幫助。作者為北京鼎石學校10年級學生。原文有刪節，標題和小標題為編輯所擬。）
【本文首發於2018年2月14日南方周末。原創作品，歡迎轉載，轉載須聯繫後台取得授權。】
責任編輯視覺 | 汪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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