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心的選擇

記憶，心的選擇

那天，你日記中提到莫奈，誤將本屬印象派畫家的他寫作野獸派。我看了，一邊糾正你，一邊隨口說，野獸派的代表作家可是馬蒂斯啊！馬蒂斯，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那一瞬，我的腦海中同時湧出了一堆不同時代、不同畫派的代表畫家的名字，拉斐爾、米開朗基羅、莫奈、馬奈、高更、塞尚、梵高、馬蒂斯……，與之同時浮現眼前的是一幅幅的畫作，或精美，或粗獷，或細膩，或豪放，或古典，或反叛。

那是拉斐爾的那幅聖母像，抱著聖嬰的瑪利亞一臉慈和溫婉，如同一位鄰家美婦。那是米開朗基羅在西斯廷教堂天頂上繪製的壁畫，絢爛而精美。是莫奈的那幅清晨薄霧中的日出，朦朧而溫暖。是高更的色彩濃烈，是梵高的奔放狂野，是馬蒂斯的生的力量，是達達派的無厘頭（那被畫上鬍子的蒙娜麗莎，那被當作藝術品陳列的抽水馬桶，永遠讓人難忘。）

這些記憶，都來自於我大學期間聽過的名為「西方美術史」的系列講座。那時，我不到20歲，而現在，我已經四十幾歲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其間很多名字，很多畫作，我再也沒聽說過，再也沒見過。今天提起，才恍然，原來它們竟如此這般地牢牢地鎖在我的記憶深處，不曾改變一份模樣。

我還記得，當年那位授課的美術系老師的樣子，人近中年的他，濃眉闊臉，質樸而誠懇。雖沒有一頭顯示藝術氣質的長髮，但他談及每幅畫作時的熱情，提及每個畫家創作個性時眼中閃現的光芒，卻讓每一個坐在台下聆聽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對藝術愛得濃烈。

我大學讀的是中文系，西方繪畫藝術本非主業，但這次聽講座的經歷卻留在記憶中，實在有些出我所料。拍拍腦袋，想想自己的大學生活，除了跟同學一起共歷的那些往事，就是一個個記憶的片段，靜靜地躺在我的內心深處閃閃發光。

那是圖書館中苦讀西方美學專著時蹙眉與了悟隻言片語後的歡欣；那是校園裡背著重重書包的匆匆腳步；那是李煜昆老師那一如魯迅先生的耿直與幽默；那是陳超老師談起詩歌時的熱情與感奮；那是韓進廉老師那句吟誦「遙記小萍初見，兩重心字羅衣。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那是張竹筠老師口中瑰麗絢爛的古希臘羅馬故事；那是電影欣賞課上《城南舊事》中的那些經典的蒙太奇手法和《遠山的呼喚》那散文般的敘述風格。

這些記憶的片段，就是我大學四年的全部收穫嗎？我應該是修過很多選修課的，應該是讀過不少經典著作的，應該是系統修習過中國古代現代當代文學史的，應該是系統修習過語言學基礎知識並接受過專門的語言研究訓練的。只是此時，我腦中的記憶卻已不再系統，只留下這一片片記憶的碎片。

靜心一想，這些碎片竟如此的相似。它們，都曾讓我的內心受到觸動，都曾在我正當青春年華之時，在我的眼中注入神往，在我的心中融入溫暖，為我的審美觀奠定基礎，為我的價值觀紮下根基。是它們，為我打開藝術的大門，為我撩開藝術魅力的面紗。是它們，為我的精神世界留下一方可以讓靈魂棲居的凈土，讓我可以在塵世的喧囂之中「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記憶，是心的選擇，因此才會逾二十載而初顏不改。感謝，那些給我帶來美好記憶的老師；感謝，讓我四載靜心修習的河北師大；感謝，石家莊這個有些閉塞而傳統的內陸城市，讓我有足夠的時間、精力和定力在人文精神的世界中海闊天空自由翱翔。

閨女，雖然現在你還只是一名初中學生，但媽媽希望，大學是一個讓你心生嚮往的地方，因為在那裡，你將一點點成長並找准自己的人生方向，你的人生將從此正式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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